奧斯卡擡頭越過身前洛汗騎手随着馬匹步伐躍動的盔纓望向前方，曙光刺破雲層撥開夜霾迎頭灑下，在騎手的盔甲上鍍上耀目金光。奧斯卡已經漸漸接受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離開中土整一年的事實。之前在經曆類似事件他也發現過兩邊世界時間流速有差異的情況，但是這麼誇張的還是頭回，也是，阿諾地區的變故遠非其他同類事件可比，時空差異這樣誇張似乎也……

也勉強能算作是還在他總結的規律範圍内吧。

隻是不知道這一年過去中土都發生了什麼事，公主他們在奧德堡過得怎麼樣，應該……應該沒有因為他一年沒回來就亂跑到他未曾料想過的什麼鬼地方去，這才是他眼下最擔心的事。

馬蹄如雷鳴在耳邊連成一片，天光越發熾盛亮得奧斯卡不得不垂眸低頭蓋上面罩當遮蔽。騎兵聯隊行軍至馬道與深谷而下的大道交叉附近，之前領隊派出去的斥候趕回來報說野外發現了兩個狼騎兵。

奧斯卡這才驚覺，原來跟自己共乘一匹的這金發壯漢就是埃爾夫海爾姆。

埃爾夫海姆聽完斥候報告後眯着眼四處遠眺一番，然後拔高音量下令：“情況有變！即刻改道！前往艾森河渡口！”

雖然不是很明白怎麼回事，奧斯卡還是憑直覺感到了不妙。

接近河口時霧氣明顯重了起來，奧斯卡盡力從埃爾夫海爾姆身後探出頭去看，大緻可以判斷他們改道後轉向西北，現下遙遙可望大路在前方轉了個大彎。

目前還是很安靜，既沒有喊殺聲也沒有兵刃交擊之聲。

埃爾夫海爾姆下令放慢行軍速度，轟雷般的馬蹄聲立刻安靜下來，仿佛是剛剛還在高談闊論的演說家突然開始竊竊私語一般，偶爾能聽見有馬匹噴出鼻息。

突然前方傳來一聲恢恢嘶鳴，一匹身上挂着血迹的馬匹從霧中沖了出來，自衆人跟前狂奔而過，帶起一陣淡淡的血腥味。

好在這兩支聯隊無論是戰馬還是騎兵都訓練有素，冷靜沉穩，這匹驚走的戰馬沒有引起任何恐慌。埃爾夫海爾姆很快下令繼續前進，向道路拐彎處靠近。

沒多時他們又發覺異樣，這回事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串拉風箱似的痛苦喘息聲，像是肺部破了個大口子從裡頭發出的怪聲從拐角後傳來。騎兵們提高警覺攥緊缰繩握緊武器目光齊刷刷盯緊拐彎處。

“什麼人！”埃爾夫海爾姆呵斥着夾緊馬肚上前去，雖然來人沒戴頭盔，但一到近前那塗滿血污的盔甲還是一眼教人認出是洛汗騎兵的樣式。

“元帥！元帥！”那人撲倒在地跌跌撞撞半跪起來攥住馬辔頭，髒兮兮的臉上滿是絕望喊道，“快去救救……救救王子！還有格裡姆博德……！”

埃爾夫海爾姆斷喝一聲：“讓開！”然後扭頭對身後諸騎手下令：“加速！沿直道疾行！”

于是那轟隆作響的馬蹄聲再次響起，奧斯卡不由得在内心感慨埃爾夫海爾姆的坐騎真是匹好馬，馱着兩個全副武裝的騎手一路奔波至此還能再次加速奔馳并且保持在隊伍最前端，洛希爾人愛馬成為一種民族情結不是沒有原因的。

整支隊伍的坐騎都在有序且一緻地起步，加速，全速奔馳，鐵蹄聲響震地，奧斯卡坐直了要越過他肩頭往前看有點困難，但是老探頭也很蠢，他真的很在意前方有什麼。路邊越來越多殘破的盔甲和被丢棄的兵器，他們清晨從埃多拉斯出發，急行軍近乎一整天接近艾森河渡口，眼下天色已經變暗，暮色正在降下，忍住不探頭探腦的奧斯卡，終于聽到了馬匹嘶鳴野獸咆哮戰士的吼叫和慘呼，雖然還很遠，但相當清晰。

“小夥子，替我帶着這個！”埃爾夫海爾姆說着彎腰從馬鞍一側拔出什麼東西反手塞給奧斯卡，“舉高點，拿穩了！”

奧斯卡接過就知道這是面旗幟，于是立刻把它抖了抖握住旗杆豎起來，白色的三角軍旗迎風招展開，上頭那金銅色的極具洛希爾風格的奔騰駿馬仿佛活了一般也在揚蹄奔馳。

“聽我号令！！”埃爾夫海爾姆高聲呼喝，“跟随軍旗！沖鋒！！”

有人吹響号角，戰馬陡然暴沖，兵刃出鞘的銳響混雜其中響成一片，奧斯卡也拔出亞直随埃爾夫海爾姆沖入混戰人群。敵人相當好認，他們的盔甲比獸人規整些但依然跟洛希爾人差别鮮明，有的敵人猝不及防就被狂奔的戰馬撞飛，避開了的也逃不過随後而來的洛汗元帥的劍鋒，奧斯卡和他很默契的一人選了一邊砍殺，兩人一馬好似狂沖的絞肉機所過之處血肉齊飛。也有不少騎兵超過他們沖向前方大殺特殺，奧斯卡幾乎感受不到任何來自敵方的阻力，這隻騎兵風卷殘雲般席卷戰場根本無人可擋。

等埃爾夫海爾姆刹住馬蹄，戰場上幾乎沒有能夠站着的敵人了，其他騎兵也暫時停止攻勢。奧斯卡正在思考要不要下馬，埃爾夫海爾姆就喊住路過的一名騎兵：“艾力克！你随後留守東岸，馬匹借我一用！”

艾力克沒有任何質疑點點頭就下了馬，埃爾夫海爾姆扭頭對奧斯卡道：“那匹馬暫時歸你了，現在随我去河州剿滅殘敵。”

奧斯卡也不廢話雙手撐住馬背直接從馬屁股後頭跳下地，轉頭爬上艾力克讓出的那匹白馬。

就在這個當兒埃爾夫海爾姆已經言簡意赅地完成就地布防，自己帶走親衛連隊剩下士兵全部下馬防守東岸。奧斯卡依舊抱着那杆洛汗軍旗跟在埃爾夫海爾姆身邊随大部隊一起撲向河州。

奧斯卡仍然沒有發現任何像是洛汗王子或者騎侍随從的人物，埃爾夫海爾姆還在沉默說明确實視線範圍内沒有目标。發起新一輪攻勢後他們遇到的抵抗比之前要強不少，不過這似乎對埃爾夫海爾姆率領的這支精銳中的精銳不算什麼困擾，更何況騎兵對步兵，沒有陣型工事阻攔的沖擊本身就是毀滅性的碾壓，奧斯卡一手舉旗一手揮砍都沒感到什麼壓力。隻是他更加确信這次遭遇的獸人比之前他遇到過的要高大健壯得多，裝甲也更精良，能看出更有組織紀律，雖然在沖襲而來勢如雷霆的騎兵面前也起不了什麼作用。艾森河兩岸已被洛希爾人嚴防死守，殘餘敵軍負隅頑抗但頂不住未被消滅的洛汗軍隊加上埃爾夫海爾姆援軍兩路夾攻，埃爾夫海爾姆一馬當先沖向河洲低丘，奧斯卡不敢怠慢也緊随其後高舉旗幟，身後洛希爾騎兵潮水般湧向戰場，大地仿佛都在鐵蹄下戰栗不已，奧斯卡清晰可見回頭的獸人眼裡掩不住的驚慌恐懼。

埃爾夫海爾姆的目的比之前明确得多。

奧斯卡一邊奮力砍殺馬下的敵人一邊得保持視線得保持追随埃爾夫海爾姆，沖開敵軍後埃爾夫海爾姆直奔那小丘之上，奧斯卡順着他前進方向看去，隻見屍山之上有個身材高大的洛汗士兵與兩個身量差不多的敵人陷入苦戰，敵人一個手持長柄斧一個用的鐵塊般的大劍，那個洛汗士兵看披挂至少也是個将官，他左手持劍右手劍鞘左右開弓，連閃帶擋，疲于應付，但即便如此被動他也不肯退讓開一步。狂奔而來的埃爾夫海爾姆很快引起其中一個敵人的注意，就在他轉頭瞬間那洛汗士兵低頭躲過左邊敵人大劍橫掃，擡腿把持斧的絆倒反手戳死。持斧的敵人還要揮起斧頭劈砍，就被沖上小丘的埃爾夫海爾姆從背後揮劍枭首，頭顱整個從肩頭滾落一路順着斜坡滾了下去。

“格裡姆博德！”埃爾夫海爾姆聲似洪鐘吼道，“王子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