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聞聲,心内一顫,猛然回頭正見秦招司站在堂前,隻是兩個月不見,秦招司明顯消瘦很多,不知他這些天是怎麼過來的,以前還算勻稱的身型已經變得有些駭人,滿眼紅血絲,在這義莊氛圍裡顯得格外可怕。
秦招司見謝懷盯着自己看,下意識将身上那件已經不算幹淨的素白衣袖拉了下來,遮住自己手臂上的傷勢。
隻可惜他那些動作謝懷盡收眼底,包括他手上可怕的燒傷。
“平安回來了?”秦招司笑了笑,先開口道:“近日有些私事,欠司令的那頓飯我還記着呢,改日再……”
“你遮什麼?”謝懷沒等秦招司說完,就先打斷了他的話。
“樣子難看總是不太好見人的,就遮一遮。”秦招司也不做作,如實回答。
謝懷歎氣,面對此時秦招司的誠懇甚至想誇贊他一句。
他擡手指着秦招司身上那件衣裳上斑斑點點的血迹:“遮得住嗎?”
秦招司順着謝懷指的地方看去,隻見自己衣袖上确實不知什麼時候透了一些血痕,他自己并沒注意,現在想想,大概是剛剛搬屍體的時候太用力,掙裂了傷口。
被戳穿後,秦招司隻能尴尬的笑笑:“能遮一點算一點。”
秦招司一邊說着,一邊從身旁找了一個還算幹淨的枯木墩,移到謝懷跟前:“幹淨的,坐下說。”
謝懷也不客氣,順勢坐在那個木墩上,隻盯着秦招司看,等他說後話。
他的目光太過認真,看得秦招司有些不舒服,隻能岔開話題。
“司令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剛到。”
“怎麼到這來了?”秦招司又問。
“來找你的,不夠明顯嗎?”謝懷反問。
秦招司點了點頭,算是認可謝懷的話,荒郊野嶺的地方,如果不是說特地找來的,也委實難讓人信服。
“那司令找我是有事?”
“想問問你為什麼住在這。”謝懷認真道。
秦招司挑眉,隻覺得疑惑:“誰跟你說我住在這?”
謝懷一愣,以為秦招司是落魄了顧着顔面不好意思承認,剛想反駁他這是他的好兄弟趙昀給的消息,可話到嘴邊又止住了,一時安靜了下來,托着下巴好好複盤了幾遍他和趙昀的對話,最後确認趙昀确實沒說過他住在這。
“你不住這?那你在這做什麼?”
秦招司聳了聳肩:“這是義莊,我在這能做什麼。”
見謝懷沉默無言,秦招司隻好坐了下來,開始跟謝懷說起豫園燒毀後的事。
豫園分錢散夥後,沒人再願意在死人身上浪費時間,所以他隻好連夜雇了車,把屍體都拉到了這個偏僻的義莊,暫時停放。
本來他隻打算趁着這裡荒棄,和趙昀找個安靜地方,把人好好送葬了就好,可拉車那個大爺一路上偏偏說起他們的習俗,說是人死都是要親人守過頭七的,如果頭七守不好,亡魂找不到黃泉路,就再也不能投胎轉世。
這些說法或許秦招司自己不信,可他的師姐就在那,為了姚淑槐,就算他自己不在乎,也要為唯一疼愛他的師姐信一回。
所以到了義莊,秦招司臨時改變了主意,盤算着守完了頭七,他再做自己的打算,臨時起意把趙昀氣得在義莊門前就罵了起來。
他生氣不止是因為他害怕,還有秦招司的傷口實在耽誤不起。
但秦招司堅持,趙昀也拿他沒辦法。
趙昀膽子小,秦招司也本就沒想讓趙昀老在這種地方盤桓,這些小事他一個人也能應付。
隻是趙昀放心不下他,雖然自己怕這些,卻還是每天趁着天沒黑,跑這來看看秦招司,順便再幫秦招司挖挖土坑,好讓秦招司熬過頭七,處理完手頭的事馬上就能回去。
在謝懷到來之前,天還沒黑,秦招司就已經開始着手安葬,所以謝懷沒有看見趙昀說的屍體,倒是看見了因為搬屍埋土傷口撕裂的秦招司。
所以其實,就算謝懷今天不來,秦招司明天也是會回去的。
聽完這些,謝懷才終于肯定秦招司确實沒有長住這裡的打算,這才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