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蔚生以為自己死了。
可沒有,他活了下來,樓婈婈救的。
上了岸,他身子厚重混沌,殘存了一些意識,能感受到有濕潤柔軟的涼物覆在唇間,随之而來是一雙手按在心肺,一下,兩下。
她的手法奇怪,卻意外有效——僅僅過了片刻,那些積壓在喉裡,肺腑中的水就全部出來了。那之後,他整個身子都飄飄然的。
緊接着,那些曾聽的不真切的話傳在耳裡,她的語氣焦急萬分。她問,這世間難道沒有他在乎的人麼?
她說,既然他不想活了,她也死了算了。
穆蔚生當時很愕然。
這話很沉重,也很真切,從沒人對他說過。那刻,他心中閃過一縷念頭,或許眼前的少女是帶着不可言說的秘密接近他,欺騙他,可那又怎樣呢。
隻要有片刻真心,便足夠了。
直至耳畔聲音停下,穆蔚生這才恍然睜開眼。
入目是一雙濕漉的眸子,鬓發沾染着水珠,神色帶疲,見他醒來,大松一口氣。
“呼,還好。”她道,“你沒事就好。”
穆蔚生心又奇怪了起來。
她在慶幸。
雖然不知為什麼,但她真的在慶幸自己沒有真的死去。
“你走吧。”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他這麼說道。
樓婈婈一愣,下意識啊了一聲,道:“我不走,我可以陪你。”
“不用你陪。”
“需要!”她說。
“為什麼?你不是一直想歸家麼?”
……他看到祈神牌了?
那另一個也看到了?罷了罷了,看到也沒什麼大不了,正好遂了她的意。
思緒甫落,樓婈婈:“剛從那麼涼的水裡出來,你一個人難不成想凍死嗎?穆蔚生,别趕我走行不行,我希望你需要我,你懂麼?”
穆蔚生望着眼前些許狼狽的面容,沉默了。
幽眸低垂,他開始整理起衣衫,樓婈婈不知為何将他的衣衫扒開了,未給他束好。
樓婈婈下意識看去,這才注意眼前人身上隻松松垮垮挂了件濕衣,胸膛濕漉,大好身材一覽無餘。完全是穿衣顯瘦,脫衣有料,這大腹肌,這冷白的皮膚……
心“啧”了一聲,她忙背過身去。
“要不我們去前方看看?”
待人換完,樓婈婈道。
下了水衣服都濕透了,為今之計得找個地方烘幹衣服,不然受涼又是一樁煩事。
穆蔚生嗯了一聲,樓婈婈點點頭,借着月光,輕快走在前頭。
天色昏暗。
無人注意的一息,身後,穆蔚生眼神緊緊粘在前方纖細的綠影上,似是想到什麼,他緩緩擡起手,輕輕摩挲一下唇瓣。
指尖仿佛觸到某種殘留的溫度,他手指一蜷,微微歪了歪頭。
……
……
篝火旁,樓婈婈看着穆蔚生,靈魂發問:“為何你一直傷害自己呢?”
“傷害?”
樓婈婈繼續說,“自初見那日我就發現了,你對生的欲望很弱很弱。”
自殘傾向和原生家庭脫不開關系,可她始終覺得,傷害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錯的不是他,是王世光,是他的母親、是任何人,但不是他。
他什麼錯都沒有,為什麼不放過自己呢?
她不懂。
篝火映照在他側臉上,便顯得他目光愈發幽深。他沉默了,大概是不太想進行這個話題,見狀,樓婈婈很有眼力見地轉了個:
“上次說你好看你神色不太對,你别多想,我是真這麼覺得,并沒什麼惡意。”
“在下确實不喜。”
穆蔚生側眸看來,話語裡,隐藏着絲懾人情緒。
樓婈婈不知那份情緒打哪來,隻道: “好,那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穆蔚生沒了後話。
“之前還欠你兩個條件,不若這樣,我教你凫水怎麼樣?”樓婈婈可不想再看到今天的恐怖故事。
授人以漁,還可以借此拉近彼此關系,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