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起床,謝莺刷着牙忽然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起初以為是宋南淮怎麼了,之後發現是自己弟弟又犯病,拿着不知道哪來的棍子捅傷了人。
相比較于暴力傾向,還是宋南淮的失憶症更可愛些。
這個弟弟倒也不是親生弟弟,親戚的孩子,從小父母早亡,住在謝莺家和謝莺成了一家人。之前因為發瘋被強制送到精神病院,沒想到送到了這裡還是惹事生非。
謝莺不怎麼願意看見他,賠了傷者錢,和弟弟聊了幾句便無視對方的回家請求匆匆離開。
快到秋天了,醫院的景色越發蕭瑟。她坐在長椅上歎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還是和宋煜的共同話題多一點。
對面花園小路上,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已經在自己面前晃了好幾圈,最後終于下定決心拐到她面前來,緊張地攥着衣服,“你好,請問你有沒有在這裡看到一本書?”
謝莺搖搖頭。
“哦,好吧,我剛剛在這邊看書,走得急忘記帶走。”
“哦,這樣啊。”
對方抿了下唇,又說,“可以問下您的聯系方式嗎?如果您之後有看到,可以打電話告訴我,我會付您報酬的。”
謝莺搖頭,“不用了,我等會就走,不會再來了,應該沒辦法幫你找到書。”
“好吧,謝謝你。”宋南淮難掩失落的回身慢悠悠的挪走。
看着他一步三回頭的背影,謝莺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也太老套了吧。
聽到笑聲,宋南淮紅了耳朵,急忙快步離開。
弟弟那事還沒完,謝莺次日又過來處理給他換病區的事情,忙完之後,發現宋南淮在後面盯着自己,身體單薄,臉上瘦削。不知道現在幾歲,看着這個不加掩飾的愛慕的眼神,判斷在24歲以下。
對方見她回頭,小心翼翼地挪過來,“你好,我的手環丢在附近了,請問您有看到嗎?”
謝莺今天心情比較好,笑眯眯的說,“你已經至少有十次用這個借口來加我微信了。”
對方微愣,“那我成功過嗎?”
謝莺點頭。
宋南淮笑了下,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我出了一場車禍,丢失了一些記憶。”
“你現在幾歲了。”
“二十一歲。”
果然不到24。
“沒帶手機嗎?”
“我哥說我的手機在家裡。”
“哦。”怪不得這幾天沒有發消息過來了。
“你哥呢?”
“在上班。”
啊,謝莺點點頭,“多吃點飯,你太瘦了。”
“謝謝關心。”
謝莺點點頭轉身離開,宋南淮卻亦步亦趨,見她疑惑回頭,攥緊了衣角問,“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嗎?這裡實在太悶了。”
“不行,你哥知道了會殺了我的。”
“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嫂子。”
宋南淮臉色瞬間慘白,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呆愣了一下,纏着繃帶的手心逐漸渲染出一片紅。
看他被吓得不輕,謝莺又覺得這樣說太過了,于是改口,“開個玩笑。”
宋南淮這才放松了下來,但還是蔫蔫的。他支支吾吾地告白,“我……喜歡你。”
“……”
這就是大學時期的宋南淮嗎?這麼坦率的嗎?可是現實中,大學時期的宋南淮并沒有出現在自己身邊。
“我喜歡你很久了,從初中就喜歡。”他放低了聲音,目光閃爍的望着謝莺,“我知道過了今天,我會忘記一切。也許你已經聽過我無數次告白了,但是我還是想說給你聽。因為這是21歲的宋南淮的告白。”
謝莺不解,問,“為什麼呢?為什麼喜歡我,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交集。”
宋南淮沉吟良久,“有的,隻是你忘了。”
醫院附近有個奶茶店,謝莺不敢帶他走太遠,買了杯奶茶給他,準備探索一下兩個人之間過去的淵源,但沒想到宋南淮喝了幾口,忽然間又換了個新人格。
好在是十五歲的新人格,可以繼續講下去。
宋南淮目光閃爍着,咬着吸管,眼裡的光藏不住,和當初崩潰到威脅她要去死時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低沉悅耳的聲線緩緩訴說着,說到開心的地方還會輕輕笑一下。
但在他記憶裡特别的、珍貴的過去,在謝莺看來,不過是老一套,她在無知無覺間救贖了一個非主流emo少年罷了。謝莺從小就是表演型人格,在學校受老師喜歡,在家裡受鄰居誇獎,哪怕面對不喜歡的事情她也會微笑面對。
她記得中學時期班裡的那個怪胎。
對方總是用厚厚的衣服寬大的帽子遮擋住自己,半個學期她都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子。可是在别人欺負他時,她還是義正言辭的站了出來,把那些欺負人的壞家夥們趕跑,然後裝模作樣地從地上拉起怪胎。
出于好奇心,她撥開層層的帽子和頭發,替他擦掉眼淚,笑着說,“什麼怪胎嘛,明明很可愛啊。”
可愛不可愛的她已經記不清了,那個時候她對男生沒好感,隻覺得女孩子比較可愛,香香軟軟又懂禮貌,男生都髒兮兮的,特别是把自己捂成繭子的怪胎,看着更髒。
一切都是僞裝、客套、做戲而已。
可是那個怪胎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