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嘗試着剝去自己與外界的隔離,一點一點的接觸這個世界,學着對方做一個正常人。可能是觀察了太久,所以目光便徹底鎖死在上面。
聽完,謝莺端起自己的咖啡淺淺抿了一口。
他喜歡的原來是那個時期裝模作樣的自己。
偶爾她會覺得身體裡裝着兩個謝莺,一個虛假僞善内心壓抑,一個肆意妄為嚣張過分。無論哪一個都不是什麼好人。
她不喜歡第一種僞裝出來的自己,更讨厭喜歡這種自己的所有人,包括同學、父母、親戚、朋友。在她看來,他們的喜歡浮于表面,假如她暴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面,恐怕他們會避之不及。
還以為宋南淮會有什麼不同,畢竟自己在他面前如此惡劣,并沒有僞裝,讓她誤以為他喜歡的是真正的謝莺,結果也是一樣。
沒意思。
宋南淮不太喜歡這種過分甜的飲品,小口小口的啜着,邊喝邊觀察謝莺的神色。
謝莺沒什麼表情,冷不丁地放下咖啡,聲音平淡,“我送你回去。”
宋南淮小心翼翼,“現在就回嗎?”
“不然呢,我帶着一個小屁孩能幹嘛?”
“可我生理年紀已經28歲了。”
“所以呢?”
“我們可以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吃飯,一起去……約會。”他的臉微微紅起來。
“沒空。”謝莺斬釘截鐵,“而且宋煜也不想我們兩個接觸。”
“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嫂子。”
宋南淮呆住了。
謝莺沒發覺,出了門之後發現身後沒人,仔細一看,對方還站在店裡一動不動,她隻好又拐回去,聲音甜了一些哄他,“怎麼啦。”
對方紅着眼眶,“是,是什麼時候的事?”
青少年時期的宋南淮好喜歡哭。謝莺毫無同理之心,繼續笑着說,“也沒多久,就是去年的事啦。”
她拉着宋南淮走出奶茶店,無懼路人和護士的眼光,笑眯眯的把他丢到病房裡。
當晚,宋煜打電話過來,言辭包着一團燃燒的怒火,想要把她吞噬一般,“謝莺,你又說了什麼混賬話?”
啊,忘記跟15歲的宋南淮說别告訴他哥了。謝莺摸着前兩天剛做的美甲,“我也沒辦法,不是你不想讓我們有接觸的嗎?他總纏着我,我這也是為了徹底斷掉他的念想,你就配合配合吧。”
宋煜咬牙切齒,“不想死的話,就給我解釋清楚。”
沉默了一陣後,話筒那邊傳來宋南淮哭啞了,還竭力保持正經的聲音,“喂。”
“我就是你嫂子。”
“嗚,唔。”
謝莺被對方沒抑制住洩露出的一絲哭腔逗笑了,她還不想死,“好啦好啦,騙你的,怎麼可能呢,你哥恨不得把我殺了扔在你面前。”
宋南淮沉默了一會說,“謝莺,我讨厭你。”
“是嗎,但明天的你還是會喜歡我。”
“……如果不喜歡我直接說就好,我會離你遠一些,為什麼要這樣戲弄我?”
哈,她之前說過很多遍,是他一遍一遍的忘記。到後來,她都懶得重複了。
謝莺沒說話,宋南淮的語氣便低了一些,“是因為我每天都會重複喜歡你的話,所以惹你讨厭了嗎?對不起,這并非我所能控制,我沒有記憶,但我會想辦法,不會再打擾你。”
對方說完,見謝莺不說話,便挂了電話。
謝莺躺到床上盯着天花闆,半天吐出一口氣,莫名的煩躁絲絲縷縷的蔓延開來。
說得那麼信誓旦旦。
離她遠一點,那是他說了算的嗎?
被秘書稱為智商稅的五千八美甲上的水晶鑽不小心被摳了下來,掉落在地上。
她的叛逆心卻升上來,一發不可收拾。
周末,趁宋煜不在,謝莺特意拎着禮物去了一趟病房,黑色包臀連衣裙勾勒出窈窕身姿,長發理到耳後,柔和的珍珠光澤與雪白肌膚相映,風姿綽約,柔美精緻。
這天的宋南淮二十歲,對盛裝打扮的謝莺無動于衷。
隻禮貌客套了一句便自顧自地看書了,像是連她是誰都不認識。謝莺僵在病床前,生氣地把包包甩到床上。
對方淺淺擡了下眼皮,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真的讨厭了?怎麼做到的?
難道二十歲的宋南淮不喜歡自己嗎?
濃郁的百合花香驅散消毒水的味道,在病房裡肆意蔓延。香味似乎是從宋南淮身上散發的一樣,他仍舊穿着病服,碎發落于額前,清冷疏離。
如果男人也能形容為花,謝莺覺得他很像百合,看上去花瓣和莖葉挺拔孤傲,可是脆弱的一折就要斷了。
深褐色的書頁襯得他的手白皙異常脈絡分明,好像更瘦了,這個樣子估計連腹肌也沒了,和她的理想型越發背離。
病床隔壁有沙發,床前有半杯水,還有把椅子,看護他的人剛走沒多久。謝莺坐下,支着側臉看他,看了半天,開口道,“就算車禍之後變笨了,一頁書也不能看上二十分鐘吧。”
宋南淮急急忙忙地翻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