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學進最喜歡和母親待在一起,這陣子母親不出去抓父親了,兩人經常坐在一起吃點心和玩樂,他喜歡看母親笑,也喜歡母親誇贊他,摸他頭的時候十分溫暖和舒服。
他抿着嘴小大人般沉吟片刻,認真說道:“娘,我今晚和您睡好不好?我想娘哄我睡覺。”
程璐對兒子軟糯可愛的聲音沒有任何抵抗力,想也沒想應下來,至于那個在外喝酒的男人早被她抛在腦後。
今天雪下得大,向來熱鬧的街上隻有幾個農人縮在角落裡躲雪,看着不遠處的貨攤發呆。本想趁這個時候多賺幾個錢,哪知等了半天也沒有客人上門。
一輛華貴馬車在天香樓前停下,不多時從裡面走出來身着貂皮大氅的俊美男人,酒樓裡的小二瞧見人,從裡面跑出來,熱情相迎:“宋少爺來了,其他幾位少爺已經在二樓包間等着您,快請。”
宋一成将揣着的暗金色暖手爐遞給一邊的下人,徑直走到不遠處的老農身邊,看了眼放在背簍裡的魚。
“大爺,您瞧瞧,這是今兒早上抓到的魚,鮮着呢,來兩條?”
宋一成見老人凍得臉色發青,手指僵硬無法自如彎曲,吩咐身邊的小二:“今兒林大少爺請客,我也不好空手來白吃白喝,這兩尾魚你拿去廚房炖湯。”
下人極有眼色的拿出銀子遞給老農,看着老農感恩戴德的走遠了,才說道:“這些人倒是精明的很,知道您是個大善人,全都跑到您跟前來做買賣。”
宋一成搖了搖頭:“一把年紀的老人家,家裡若不是清貧的很,想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跑出來。看不到的輪不着我們管,撞見了舉手之勞,而且也不在乎這點錢。”
他不屑當什麼好人,一切都是巧遇,順便積陰德罷了。
提着衣擺上了二樓,還未進去已經聽到好友談笑的聲音,嘴角忍不住上揚,推門進去。
幾個月沒見成佑身上多了幾許滄桑感,卻也更像個男人,看起來也大方爽朗了很多,多了商人的市儈。
“今兒兄弟幾個一早就到了,就差你,剛才還說是不是又被弟妹管着不許出門,你倒是來了。”
宋一成瞪了他一眼,頗為不滿,坐下來冷笑道:“胡說,憑她能管得住我?”
一旁的魏子延難得說了幾句公道話:“一成,你也該收斂些,多體諒弟妹的難處。要知道當初人家也是甯城數一數二的大家閨秀,上門求娶的人快要踏破門檻了,要不是礙着你是我的兄弟,我娘都差點讓煤人上門說親,硬是給我攔着了。這些年一個大家閨秀丢了名聲不要追在你身後,若不是真的心中有你,這日子早過不下去了。哥幾個裡就數你最混,每天吃喝玩樂不做正事,現在連成佑都知道幫林老爺做買賣了,你也該好好想想。”
林成佑思及自己初入江南時一頭霧水的窘迫,也不覺得丢人,直言道:“當真是走出去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與人做生意少不得要低聲下氣,點頭哈腰。人家那裡才是正兒八經的富碩繁華地,我們這點家業倒是不夠看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風景好,美食多,連人都水嫩的跟花兒似的。待明年開春我一早動身去給那邊的鋪子送貨,這一年的苦也算沒白吃。”
說着拍了拍宋一成的肩膀:“你成親比我們早,原該早點振作,怎麼這會兒還跟個長不大的孩童似的?也不怕讓你兒子笑話。過幾天我到府上去,将從江南帶回來的小玩物帶給他。”
幾人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有些露骨的話雖然戳心,倒是也不會為此而翻臉。
宋一成自然不喜歡被批判的一無是處,但看林成佑子承父業經商做買賣,魏子延是個書呆子,考了幾年科舉都沒考中,後年還要進京碰碰運氣,若是還不成就死心回來老老實實聽從爹娘的安排,而坐在那裡最安靜的人夏遇臉上帶着笑,他的出生與三人不同,家境貧寒,學問做的甚好,但不知為何卻無心仕途,在城外的學堂做教書先生。
夏遇是骨子裡清冷高傲的人,哪怕家中窮到揭不開鍋也不會同他們說,從小到大就是一副面黃肌瘦的樣子,讓人擔心卻又無可奈何,身上穿的這一身衫子已經磨破了都不舍得扔,這般冷的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
他們深知夏遇和他們還是不同的,沒人敢揭夏遇的傷疤。他們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相處,習慣了倒是不覺得有什麼。
幾杯薄酒下肚,熱意上頭,有些難以啟齒的話倒不是那麼難說出口。
宋一成盛了一碗魚湯,嘗了一口果然鮮香的很,悠悠說道:“這陣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她了,成天沖我使臉色,我難得好心,一大早折了梅花枝給她賞,她對我不冷不熱不說,還嘲諷我既然有時間做這個怎麼不能多去看兩本賬,真是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