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榷仿佛對此無知無覺，已然開出去很遠。

白色的A8一路駛向首都最繁華的地帶，萬幸不在高峰期，但還是堵了十來分鐘，最終停靠在一幢直入雲霄的寫字樓的側邊。

雲榷從車上下來，餘光瞥見這幢建築就讓他隐隐反胃，仿佛已經置身于數台儀器冰冷的包裹中。

他進去後，用内部卡上到第84層，轎廂打開的瞬間，雲榷被84層的空氣卷入其中。

金發碧眼的A基地外派博士Jessie熱情地迎上來：“你來了，雲。”

他一路上話很多，東拉西扯地說着雲榷不感興趣的事，直到兩人一起走進84層最陰暗冰冷的一間實驗室——裡面亮着暗色的燈，内部空間極大，占據84層一半的面積，布滿各種外界很少能見到的奇怪儀器，正中央有一張供一人躺的手術床。

“這次的時間很短。”Jessie擔憂地搖搖頭，“我經常擔心你的身體，可是上将先生說你是一個很強壯的人，他是你的父親，我隻好聽他的話。”

雲榷脫掉外套，随意地丢在一邊，淡然地說：“是嗎？又不是你的父親，你這麼聽話。”

Jessie呆滞片刻，聳聳肩，笑起來：“雲，你說話還是這麼有趣。對了，上将先生說他今天會來這裡。”

“來參觀嗎？”雲榷扶了一下Jessie，趁機将什麼東西貼在了他胸前的口袋上。

Jessie忙搖頭：“哦不，他應該是關心你的身體，不過他還沒有來，我不知道應該現在開始抽取信息素還是等會兒再進行。”

“現在吧。”雲榷說。

“可是你結束後還會有力氣和上将說話嗎？”Jessie很擔憂，“畢竟這很痛苦。”

雲榷坐在手術床上卷着襯衣袖子：“嗯。”

Jessie無法将C基地的文化徹底理解，聽不懂這是不想再說話的意思，他一邊準備實驗一邊咕咕哝哝地又說了一大堆，見雲榷不理他，還切換A基地的語言繼續說。

雲榷聽得很煩，十分後悔自己把A基地的語言學得太精。

一直到粗壯的針孔刺穿他後頸的腺體，他的大腦被迫停止思考——即使已經很多次，雲榷還是瞬間就痛出了一身的汗，他的四肢被束縛帶捆綁着，但身體本能的抽搐還是使得手術床仿佛都在跟着晃動。他額頭青筋暴起，喉嚨裡發出即使咬着毛巾也難以阻攔的痛喘。

腺體是人類極其敏感的存在，無麻藥的情況下紮穿腺體的痛感，無異于将人的筋骨生生挑斷打碎，生不如死。

Jessie戴着口罩，露出的一雙眼裡隻有冰冷的理智，與剛才的熱情判若兩人。

此刻，實驗室外的客廳内，碩大的屏幕上正播放着裡面實時的畫面，屏幕中的人一身血色盡褪，表情痛苦至極，冷汗将全身的衣料都浸濕。

上将宋唯先正坐在屏幕對面的舒緩柔軟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大屏，手杖一點一點地脆擊着地面。

“問問這個Jessie，這麼多次了，實驗進度怎麼還是這麼慢？設備不夠先進就聯系更換，技術不夠精進就換人來。”宋唯先說。

蔺伯翻看着報告，彎腰遞給他，并說：“進展比較慢，主要是因為全球的Omega實驗樣本中，能達到頂級的目前隻有雲少爺一人。”

宋唯先接過來，眯了眯眼，老謀深算的眼裡露出些無能為力的狠戾，片刻後他輕歎氣：“是，難找，這孩子就靠這個跟我拿喬，要跟我換自由身。”

他不甚在意地笑道：“你說說，當年我把他從拍賣場帶出來的時候，他怎麼不跟我說要自由？我給他身份供他吃穿上學的時候，他怎麼不跟我要自由？就這樣，我叫他幫我看管小初，他還給我看到床上去了。還敢跟我提自由？”

蔺伯點頭稱是：“還好，您阻止得很及時。”

“誰說及時？”宋唯先擰眉，“要不是小初對其他Omega信息素過敏，我怎麼也不可能留他在小初身邊那麼久。這在一起過跟沒在一起過，還是很不一樣。”

蔺伯忙應道：“是。還好大少爺現在有邢亦在，已經能用藥物控制了。”

宋唯先的手杖輕輕點了點地，滿意地說：“是啊，這就是命運。小初已經用不上他了。”

“上将！……有，大少爺那邊來的電話。”一個年輕Beta慌慌張張地捧着手機跑進來。

宋唯先不悅：“毛毛躁躁的，什麼事？”

Beta咽了咽口水，轉述道：“是一個叫邢亦的人打來的，說……大少爺的信息素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新的反應了，根據測算這次易感期很猛烈，藥物已經控制不了了，他說、說這次去西北建議名單加上雲少爺。還說……”

“說啊。”

Beta低着頭：“還說，要是這次易感期雲少爺不在，大少爺就别想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