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串數字,瞿期忽然想起那個晚上,應知寒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當時是想說這件事麼?是因為自己先說了有事有事,所以對方才沒說麼?
瞿期盯着屏幕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遲來的寒意讓他打了個顫,他這才關了手機上床睡覺。
應知寒改簽的時間在十點多,但因為生物鐘的緣故,睡了個回籠覺起來也才不到八點。
他出卧室時,童樂宜正在逗煤球玩,瞿期的房門還關着,大概還沒醒。
應知寒過去跟童樂宜說了這個消息,又道了個歉,對方表示沒關系,并且待會兒送他去車站。
煤球搖着尾巴走過來,腦袋一直在他腿上蹭來蹭去。對于寵物這種東西,應知寒其實不常接觸,尤其是十分熱情的種類,一時間難得有點無措。
但是看着煤球的笑容,他又想起瞿期昨天自拍時的樣子,以及掃過他下巴的發絲。片刻後,他鬼使神差伸出手,呼噜了一把煤球的腦袋。
瞿期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應知寒站在煤球面前,手指隐在雪白的毛裡,動作間能隐約看到瘦白修長的骨節。
他打着哈欠愣了一秒,不知道為什麼,又忽地移開目光。由于動作幅度稍大,他險些撞到另一側的牆,下意識往後偏了偏頭。
聽到動靜,應知寒擡頭看過去,疑惑道:“這麼早就醒了?”
“昂。”瞿期說,“待會兒不是要送你去車站麼?”
“我自己去就行,你睡你的。”
“你說晚了,現在回去睡回籠覺也睡不着了,你要是昨晚就跟我說,那我現在肯定還睡着。”
瞿期又打了個克制的哈欠,走到應知寒身旁,也伸出手呼噜了一下煤球:“你說是吧,煤球——”
應知寒的手還蓋在煤球腦袋上,對方這麼揉搓的時候,手指難免碰在一起。
皮膚上劃過冰涼的觸感,應知寒蹙了蹙眉尖說:“剛起床手就這麼冷?”
瞿期撸狗的動作頓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收回來,“呃”了一聲說:“體質原因,冬天早上是這樣的,隻要從被窩拿出來,沒兩分鐘就涼了。”
他說完反問道:“你東西收拾好了麼?别落了什麼作業,到時候我可不幫你帶回來。”
“已經收好了。”應知寒說。
“那小瞿你去洗漱吧,”童樂宜适時出聲道,“再過一會兒咱們就走。”
“行。”
這一趟雖說是送應知寒,但瞿期把自己的東西也帶上了,這樣待會兒從高鐵站出來,他們就可以直接去童樂宜的媽媽那邊,晚上也不用再回來拿東西。
九點多的時候,他們弄完了準備出門,應知寒在客廳等了兩分鐘,瞿期卻還沒出來。
他以為對方還在收拾,走到那間客卧門口,才發現瞿期正在跟誰打電話。
“對,大概五點半到六點之間,”瞿期背對門口,安靜了一會兒,聽完對面的回複後,音調愉悅起來,“嗯嗯太好了,謝謝您,大早上打擾您了。”
他挂了電話轉身,就發現門口站了個人,下意識把手機往身後藏了一下。
“走路怎麼沒聲兒呢你。”瞿期說。
應知寒垂眸掃了他的手一眼,又擡起頭說:“準備走了。”
“哦,”瞿期說,“那走吧。”
童樂宜先出門去停車場了,在下樓的電梯裡,屏幕上的數字緩慢跳動着,應知寒忽然問道:“你晚上還有事?”
“嗯?”瞿期輕眨了一下眼說,“沒事啊,就是黃阿姨問我幾點從這邊出發,我就說五六點吧。”
過了片刻,應知寒說:“你跟黃阿姨打電話這麼客氣?”
“……”瞿期指了指電梯,“門開了,快走快走快走。”
坐上車後,他們駛出地下停車場,隔着玻璃看到天上的雪絮時,瞿期還沒反應過來,隔了一會兒才說:“我的預感果然是對的,今天真的下雪了。”
應知寒轉頭看了他一眼,這人說自己看膩了北方的雪,但此刻眼神裡依然是星亮的,完全看不出膩了的表情。
可能是下雪的緣故吧,導緻沒太多車出來,瞿期總覺得今天到高鐵站的時間比上次短,沒聊幾句就開到了黑漆漆的停車場裡。
他正要開門下車,就聽應知寒說:“别下車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你說什麼我就要聽麼?”瞿期逆反道,“我偏不。”
“……”
三個人開了車門,走出地下停車場,到候車室需要走一段露天的路,到了大廳門口,他們肩發上都落了一層稀松的雪沫。
瞿期不想伸手出來,于是低頭晃了晃,把雪晃掉之後說:“路上注意安全,下車到家之後發個消息。”
“嗯。”應知寒點了一下頭說,“你們回車上吧。”
瞿期雖然應下了,但還是看着他刷了身份證進去,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才聽到童樂宜咳了一聲,語意帶笑地問:“回神了嗎?”
“什麼?”瞿期沒聽明白,“我沒有在走神啊。”
童樂宜輕輕“啊”了一聲說:“那可能是我自己在走神吧。”
從車站離開,童樂宜直接開往另一個方向,二十多分鐘之後,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瞿期進門的時候,先看到的不是童樂宜的媽媽,反而是雲敬的父母,還有幾個老人,他們正圍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聽到開門聲轉頭看了過來。
他像點名單似的挨個叫了一遍,然後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雲敬的媽媽站起來說:“比你沒早多久,快過來,怎麼看你好像又長高了?”
“是嗎?”瞿期說,“是您太久沒看到我了吧?”
他給這兩人打了個招呼,又走到廚房,在童樂宜的父母面前露了個臉,得到了同樣的問題。
“哦對了,昨天不是還說兩個人過來嗎。”童樂宜的媽媽說,“怎麼今早忽然又說不來了?”
“他有點急事要回家,實在來不了,”瞿期解釋完,笑着哄道,“所以這麼好吃的飯菜就隻能我自己一個人獨享了。”
童爸爸說:“那你今天多吃點兒,不然又隻能明年再吃了。”
“好。”
他打完招呼後被攆到客廳等開飯,于是又被雲敬的父母拉着閑聊起來。
長輩和好久沒見的晚輩間的話題,無非就是學習、學習、然後學習。
對方問了問他的成績,學習壓力之類的,話題就漸漸枯竭下來,最後客廳幾乎隻剩電視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前兩年來的時候,瞿期還能勉強找些話題來讓場子活泛起來,今年卻莫名不太想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