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力與靈術,本質上并非同種力量。
法,乃自然之力,是人與生俱來的能力。由此,每個人所擁有的自然之力各不相同,強盛或貧弱,甚至于天生無法使用的,均屬于正常範圍。
因此,法力的使用需為人類所規定的法律限制,以免傷人。
靈術也不然。
靈術,是後天所被贈予的力量。能擁有的人屈指可數,寥寥無幾,稱為持衡師。其力量與法力大相徑庭,強者可碾碎靈魂、複生魂魄甚至操控自然萬物複蘇生長,弱者也可呼雲喚雨。實力遠淩駕于法力之上。
因此,持衡師有持衡師的一套規矩,但凡于人間未受命而擅自使用靈術的,将會遭受天罰、反噬。
有人根本發現不了自己被賜予的力量,就像晶;而有的人就像發現了,通往世介的方法他們也無從而知,所以人少,持衡師才得以維持内部的平衡。
之晶在他們的眼前消失,周身的環境也變得黯淡模糊。
接踵而至的,是突如其來的暈眩感與失重感,漆黑一片的世界,險些讓他們懷疑自己瞎了。
他們感覺自己堕入宇宙間,星系霓虹般閃爍,于眸間,轉瞬即逝。
等站立在結實的大地上,微光撕裂黑暗,跌跌撞撞映照出非凡的光景。
上空沒有烠绫星夜空的繁星點點,取而代之的,是萬裡無雲,是無數偌大的行星、星系,若即若離。站在這處境地,足矣審視宇宙變化更替。
回望四周,目光所及之處,漫山遍野的仙花鋪滿身前身後的道路,中無雜草,是一處幽靜神秘的境地。
上坡的石階并非灰塵遍布,光亮如新,直通雲霧深處。
“别走神。”霜理淡淡的聲音響起,喊回了對着無際宇宙出神的兩人,“往前走,别回頭。”
要不是她一直拉着晶的袖子,說不定晶就要在這兒止步了,也不了解這兒的危險。
霜理說:“走上去,穿過那片霧霭,不要停下來,我會帶你們走過去。”她的手從始至終沒有放開。
人生地不熟,兩人聽從指揮小心翼翼踏上台階,朝雲霧深處走去。
穿行雲霧間,除卻腳下的台階,其餘都是霧蒙蒙的一片,稍有不慎就會迷失目标。臂彎被拉住的感覺還在,給了晶極大的鼓勵。
霜理的聲音傳來,她說:“靈術,是後天持衡師的恩澤。”
持衡師在離世或退位前,會選擇一位他或者她看好的人,賜予其自己的靈術。而晶之所以擁有,就是一位持衡師賜予的。
“她賜給你自己的靈術,又加上我被她的力量吸引,從而将殘魂附于你……緻使你的力量過強,才會被那家夥盯上,被他們稱作'惡衍'滿城通緝,所以,我對你有愧。”
如果不是雲霧遮蔽,他或許能夠看見霜理幽藍的瞳孔轉化為淺色。
晶自顧自搖頭,“已經過去了,而且那家夥最近都沒有幹擾我的生活,沒關系。”
霜理隔着雲霧看他,眼神沉沉的不知在思索什麼。
長途更考驗人的耐心。
待到柳暗花明,霧霭被強光掀翻。
仙花在光下搖曳它們白裡透金的花瓣,簇擁着輝煌的城牆,圍滿了周遭,一望無際。
“這是一座城?”晨安眯了眯眼,看向一旁閉着眼睛緩沖中的晶。
“這裡我們叫做世介。”霜理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世界的接口,維持世間平衡的源頭。”
她自己一個人走在前頭,時不時回頭看看後邊兩個後輩跟上來沒有。
“不用擔心之晶,時間到了你自然會回去的。”她對剛緩沖過來的晶說。
晶順口問道:“時間到了是什麼時候?你又怎麼知道他叫之晶?”
霜理見兩人老老實實跟着自己,勉為其難回答道:“就是時間到了的時候,我的人民,你們的名字我都知道。”
得了,第一個問題還不如不問。
圍牆上的出入口沒有遮攔,沒有護衛,也沒有來往的人群,冷清得不像樣。
“别看了,這些都是那群家夥造出來的擺設。”霜理拿她的小腳丫子冷酷地踹了晶一腳,然後又踹了晨安一腳。
晨安收回視線,“那群家夥是持衡師嗎?”
“廢話,能到這兒來的,除了持衡師就隻有持衡師帶上來的人。”霜理再踹了遊神中的晶一腳,“走了。”
放眼望去,圍牆内除了正中央的殿堂與殿堂後的幾棟樓房,遍地都是來時遇見的仙花,城中央的一棵佝偻的老樹,在那兒靜靜屹立。
霜理帶着他們繞過老樹,打算直接前往殿堂内部。
一陣風吹來,樹葉緩緩下落,如羽;平緩似波,沐浴于光中,似金;觸地即散。
察覺到這老樹平和的氣息,晶試着用手接取落葉,捏在指尖,葉脈流金般在手中放光,松開手,落在草坪中又破碎成片,溶于光芒間。
“好玩嗎?”霜理冷臉站在晶面前,“走了,待會再回來玩。”
晶匆匆跟上去,“待會我和晨安就要走了,玩不了。”霜理沒有理他,他也沒有再追究下去。
晨安問眼前漫不經心走着的人:“這裡有幾名持衡師?”
不知是反射弧長還是其他原因,霜理在進入殿内走廊後,才回答:“加上我,幾千年前共正持衡師有六個,現在的話我也不知道走了幾個,又來了幾個。”
冷冷清清的殿堂,霜理卻像重歸舊土般輕松自在,已經靠近了大堂,原本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放大。
“哦,今天那些家夥在進行新持衡師的選拔,所以可能會很吵,待會你們看見的在台上坐着的,就是正持衡師,台下的是過來選拔的,那些人有的靈術殘缺,沒有台上那些人強,可能還沒有普通人強。”
她一邊說一邊打開側門,内部的聲音蓋過她的開門聲,人頭攢動,根本沒人注意這兒混入了他們三個。
晶對着滿滿一房間的人感到好奇,對一邊的人說:“這麼多人,我還以為人很少呢。”
晨安盯着台上不知道在看誰,晶隻好跟霜理搭話。
霜理指着那群人說:“多是多,但是大部分是來找那個持衡師擺渡的魂魄,在這裡有實體而已,來選撥持衡師的也沒幾個。”她指了指台上唯一的女生,一位持衡師。
“好像是新來的,我之前沒見過。”
畢竟在淌落星上遊魂做了幾百年,見過還得了。
正中央坐着的持衡師,氣勢碾壓全場,晶目光掃過他時,雞皮疙瘩掉一地。
“那家夥看上去很不好親近的樣子。”
霜理看了眼中央的人,評價道:“還行吧,一個瘋子而已。”
直到台上高腳椅上坐着的人說話,晨安貌似才回神,中央的持衡師發色暗紅,好像還夾雜着橘紅色的挑染。
這麼潮嗎?還有挑染。
“各位也知道,熾鶴離開了,新的持衡師會在你們之間誕生。”
這話應該沒說完吧,怎麼說一半呢。
霜理輕輕扒拉晨安,示意他把自己抱起來,“幫個忙,我看不見那群傻逼的樣子。”晨安點頭把人舉起來。
在台下衆人的疑惑中,另一位持衡師開口:“廢話就不說了,有意願的就上來,把你們靈術技能全部展示一遍,我們海選。”
“呵。”霜理冷冷的笑聲給晨安和晶都吓了一跳,“分明就是無聊了找樂子,下面那群人的靈術根本沒有一個合格的。”女孩淡漠地盯着台上開口的持衡師,看戲一樣抱臂旁觀。
突然,晶感覺自己被誰推了一把,“你上。”霜理對他說,“剛剛他們說的熾鶴,她的靈術和你的一樣,大概是傳給你了,你去試試。”
你說什麼,我?沒開玩笑吧,你剛剛不是說他們在找樂子嗎!
晶一臉懵逼望着晨安懷裡的人,幾個從台上下來的人大概是被上方的氣場吓怕了,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身體還在發抖。
晨安對晶揮揮手說:“加油。”哥們也留不住你了。
上就上吧。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拿出這輩子最嚴肅的一面走上台,六位持衡師的氣場不是吹的,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站在側方,面前的持衡師眼睛透亮,像一顆紫寶石,墨黑的發絲直直垂落,搭在地面,他總覺得面前這家夥和惡魔有得一比。
在林弦的地盤學習時,他學會用手召出幽藍色的火焰,當時林弦被他吓了一跳,嘴裡還念着這不是法力可以召出來的,現在他懂了,那是靈術。
當時他将這股力量聚集于身後,凝聚出了一對淺色羽翼,淩晶險些直接暈倒在他面前,隻是現在他想将他展現出來的時候,那股靈術怎麼也聚集不到身後。
六名持衡師凝視他召出比人還高的烈火,另一隻手也沒閑着,用法力将淌落人都應該會的冰錐召出。
座位上,異色瞳眸的持衡師對身邊灰色發絲的持衡師說:“他的靈術,和熾鶴的很像,比前面上來的那些更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