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行為與話語的矛盾。
想解釋,但繁雜的思緒連自己都無法理清,言語上難免詞不達意。
場面話說的有多順溜,真心話就有多難出口。
派蒙拍了拍遲春雪的肩膀,給她鼓勁兒:“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嘛,萬能的旅行者和派蒙都會幫你解決的。”
熒沒有反駁,笑着點頭。
“能有什麼好說的……”她咬緊嘴唇,但想到眼前人是新認識的朋友,壓根不認識那個人,繃緊的肩膀又松懈下來,“好吧……不要和姐姐說哦……我其實,有點害怕。”
害怕未知,害怕與他見面後關系的變化,害怕他解除婚約,也害怕他始終堅持……面對艾爾海森,遲春雪什麼都怕,最害怕一切就像她邀請他前往沙漠之前所想的那樣——我們畢業後,從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見。
這幾年裡,遲春雪也想明白了,最開始自己對艾爾海森的感情其實算不上有多深刻,但如今,再回想起最初自己的想法,卻難得感到一絲恐懼。
“害怕什麼?”這是隻有派蒙才能真的在疑惑中問出的問題。
“……我害怕,這次去須彌,同那個人道完歉就不再停留。”她的腳尖一下下點着地面,像是叩問自己的心。
——我害怕,這真的就是我和他最後的結局。
熒笑了笑,握緊遲春雪的手,“你還這麼年輕,人生中,一定還會遇到很多不同的人,也會與很多人分離……何必害怕離别?璃月今年的海燈節,一定會有很多朋友親人,甚至是過往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與你一同度過的。”
“我想,今年的節日,一定會比往年更盛大吧?”
岩王帝君隕落,璃月港被淹沒,千岩軍們守護民衆,大家合力鎮壓奧賽爾,斬殺跋掣,舊的群玉閣被徹底摧毀,又建起新的群玉閣,重新屹立在璃月港上空……遲春雪想,今年的海燈節,天上會堆滿大家放飛的燈籠吧?
她明白對方表達的意思——情感上受到挫折不要緊,至少這條路上,遲春雪從不是全無退路。
她的手摩挲着對方的指節,其實,即使旅行者不說,自己大概也很快就會做出行動。
遲春雪并不是真的會一直逃避的人,何況這裡是璃月港,是群玉閣,在自家的地盤上,有姐姐在,她做什麼都很有底氣……隻是因為珍視,故而畏避。
不過有熒陪着,耐心開解當然更好,而且她性格溫柔耐心,說話又好聽,遲春雪一旦察覺到這種态度,向來是很會得寸進尺的!
心裡有了決斷,嘴上還要猶豫一番,“好吧。”遲春雪輕歎一聲,“那……那我們……過兩天吃完早飯就出發。”
“明天吧!就明天,别再等兩天了,我問過凝光,你行李早就收拾好了。”熒拍闆定下時間,完全沒給人拒絕的餘地。
遲春雪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唉!怎麼突然就答應了?”派蒙一臉懵。
“……你再問下去我就要後悔了。”
“那可不行!”熒半是玩笑半是威脅,“你要是反悔,明天我就直接來群玉閣把你綁走。”
旅行者一向是如此雷厲風行的女子,說打龍就打龍,說幹神就幹神,說早晨走就不會拖到中午,明天能走就不會選擇後天。
要不是考慮到遲春雪的身體狀況,以及對方家長的心情,遲春雪答應的瞬間,熒就能拉着她當場私奔!
這樣的性子,遲春雪是一點也不讨厭的,畢竟她不喜歡做選擇題,能有人在背後推一把,幫忙做選擇其實再好不過……當然,如果選擇的結果不合自己心意,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惜,即使再合心意,情感上的不安和焦躁也在所難免。
遲春雪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牢裡等待行刑的犯人,因為不知道判決是什麼,隻能每天數着審判臨近的日子。
最開始是害怕,但是随着三人到達化城郭,疲憊和焦慮到達極點,她反而生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擺爛心情——愛咋滴咋滴吧!是死是活好歹給個結果!
——但這個結果,不包括社死啊!!
遲春雪現在就是後悔,很後悔……
三個人不是自己走去化城郭的,他們是在前往化城郭的路上暈倒,被提納裡喊人一起擡回去的!!!
據柯萊說,三個人當時都被五花大綁,被人擡着還在掙紮,一個嘴裡咬着自己的神之眼不肯放,偏偏還想哇哇大叫,表情很猙獰;一個被綁住腳,在天上飄來飄去繞着人不停轉圈圈,差點把人轉暈;還有一個在地上陰暗爬行,捆着繩子都要向前滾動,嘴裡不停喊着“出擊”“沖啊”……總之場面那叫一個群魔亂舞……
旅行者還好,畢竟到的地方多了,什麼事都能遇到,臉皮一等一的厚實;派蒙也差不多,大抵是把自己的臉皮都給了旅行者;遲春雪就不行了,聽完之後當場石化,恨不得立馬轉身回國,這輩子都不想再踏上須彌的土地!!
啊啊啊!陌生人就算了,為什麼還有熟人啊!這簡直社死翻倍!
要知道,她感染魔神殘渣的時候雖然總是昏迷,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但對外界并非毫無感知。
——跟小提學長兩次會面,一次感染魔神殘渣,昏迷不醒;第二次中毒倒地,不僅昏迷不醒,還,還……啊啊啊啊啊!!怎會如此!
這輩子就跟昏迷杠上了嗎?還是說她跟須彌風水相沖,不然怎麼總是多災多難的?
這樣想着,她完全忘記了這件事其實可以算是自作自受。
事情非常簡單,按照提納裡熟練并且恨鐵不成鋼的訓誡來說:“你們應當學會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并且提高警惕!路上不認識的東西怎麼可以随便亂吃?!”
遲春雪很委屈,“可是,小提學長,那個蘑菇和我以前吃的長得很像……”白色的,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蘑菇樣子嘛……誰知道它長得這麼平平無奇還要帶毒啊?!這不就是故意勾*引我吃它嗎?
後面的話,看着提納裡的表情,她沒敢說出口,有點害怕對方親自上手錘自己。
提納裡深吸一口氣,“雖然你采摘的兩種蘑菇在外表上很相似,但有毒的那種往往生長在更濕潤的樹木上,另一種可食用的一般在落葉叢中,生長環境完全不一樣,怎麼可能是同一品種?而且後者實際上也是有微毒的,你們吃之前完全沒有炒熟啊!!”
吃菌子不炒熟,完全就是對着死神送人頭!!一鍋直接放倒仨兒!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她的小夥伴、因論派之光,差點全栽在一盤蘑菇上!
遲春雪更委屈了,但遲春雪不敢說——她也不知道廚房裡究竟要炒多久啊,而且吃起來明明感覺是熟的……
派蒙也委屈,“春雪在須彌都留學好幾年了,她打包票說沒毒的。”
小可憐一點也不清楚,因論派和生論派完全是兩個領域,前者壓根沒點亮分辨蘑菇種類的技能。
“嗚嗚,對不起。”
隻有旅行者不委屈,很認真聽着提納裡的教導,并且收下了對方給的《雨林野外生存指南》,心裡暗下決定,她絕不會再相信遲春雪口述的任何含糊不清的食譜,并且絕對絕對不會讓這位大小姐采摘哪怕一根野菜蘑菇!
另外,須彌野外的所有蘑菇,她以後一定烹饪至少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