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生死城的兩個時辰,姜枕都是靠在謝禦的臂膀上睡過去的。
他困得眼皮子打架,腦袋跟小雞啄米似地點,險些要栽,好在被謝禦托着下巴,對方輕柔地将他抱在腿上,這樣才放心了。
等到了地方,姜枕也睡飽了,接應的人還沒來,旺山怕搜查的人來了,便讓他們去生死城的窄角裡邊躲着。
消潇道:“我還記得路,你回去吧。”
船還在暗河上,搜查的人能看見,旺山也知道不行,交代了幾句便返還了。
姜枕道:“這就是生死城?”
暗河處于兩道内的溝渠,有些狹窄。外頭是荒野,并沒有看見屋舍。待消潇領着他們往前走不久,才看見了屬于“生死城”的影子。
生死城的屋舍歪七扭八,像挺不直腰杆似地垂在地上,天空中陰綿的小雨,混雜着深夜的漆黑,将泥土變得淅瀝又粘稠。
姜枕看見了很多老弱病殘。
有老人端着破舊的瓷碗,坐在屋舍外乞讨,也有能力不足的小孩被一腳踹飛,生着病的人沒地方住,淋着大雨,殘了腿和手的四處讨要生計。
而這樣像人間煉獄的地方,卻還不夠。每間屋舍的旁邊,基本都有着墳墓,陰森的氣息撲面而來。更有甚者已經将死者的葬身地挖開了,金銀珠寶被搶劫一空,隻留下銀色的,泛着光的細屑。
消潇道:“這就是生死城。”
金賀被凝重的氣氛影響,喃喃:“金杖不是可以解決願望嗎?為什麼他們還……”這麼行屍走肉。
消潇道:“金杖可以處理任何事情,但他們承擔不起因果。”
消潇道:“往前走吧。”
在這種地方,連撐傘都是異類。
但消潇不打算淋成落湯雞,她帶着四人在屋檐下避着雨走。
地上躺着的人很多,身上都滿是泥土,裸露出來的胳膊大腿都看不清原本的膚色。漆黑的夜更是将他們的面目照得駭人。
走到某一處的時候,消潇要帶他們拐近道,姜枕卻忽然被抓住腿。
那是個四十多的男人,他的臉上流露出些癡迷:“仙人……”
他順着腿要往上爬,謝禦未亮劍,一腳将其踢開,發出“砰”的聲響,周遭麻木的人群眼睛發亮。
像老鼠。
哪怕姜枕不看人下菜碟,此時也避免不了心中惡寒。
姜枕扯了扯謝禦的袖子:“走吧。”
那被踢遠的男人還在笑:“仙人……哈哈,仙人等等我啊……”
金賀:“呸!”
他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好惡心。”
消潇道:“生死城、大多都如此,手腳收攏些,别讓他們碰到了。”
話落,消潇道:“姜少俠,你的腿可有劃傷?”
姜枕看了眼,跟謝禦對視:“沒有。”
謝禦沒猶豫地将姜枕抱起來,讓其摟着自己的脖頸,大步流星。
消潇道:“這裡的人都有病。”
金賀點頭,以為她說的是精神上的問題。消潇卻說:“是真的病。”
“生死城有在凡人中流行的瘟疫,修士雖然不被感染,但如若被抓傷,還是會難受很長的陣子。”話落,消潇毫不猶豫地踢開一個要上前的人,道:“滾。”
那人連滾帶爬地走了。
姜枕摟着謝禦的脖頸,跟他貼臉,聞言道:“金杖教的不管嗎?”
瘟疫……
難怪剛才他看見許多人身上都千瘡百孔,原來是抓撓出的血洞。
消潇道:“我試圖管過,奈何他們的确是老鼠,也不信任我。二十年前我被抓傷,感染了一月左右,後來就不作聲了。”
消潇說到這兒,問:“姜少俠,你想救他們嗎?”
姜枕道:“可以。”
消潇道:“有時間試試罷。”
金賀背着東風行,問正事:“接應的人什麼時候到?”
消潇道:“不清楚,我先帶你們去休息。”
走了近道,步伐就快多了。消潇帶着他們在生死城轉了一會兒,便到了最死角,靠着石山的位置。
金賀道:“……這兒怎麼全是墳墓?”
消潇道:“不必擔心,都是我的派屬。”
“……”聽着更瘆人了。
消潇推開塵封的門,灰便簌簌地往下落,飄得金賀鼻子癢,他陡然咳嗽了聲,東風行險些掉下去。
金賀忙地道:“不好意思!”
東風行虛弱搖頭:“沒事。”
姜枕從謝禦的懷中下去,牽着他的手進了屋子裡頭。因為沒點蠟燭,伸手不見五指,幾人在逼仄的屋子裡險些撞了。
消潇及時從木匣子取出火折子,将蠟燭點燃。猩紅的火悅動着,金賀找準床榻,将東風行放下去,問:“居然沒灰?”
東風行:“……”
消潇道:“門是特意上的灰,屋子裡有人住。”
金賀明白了:“搜查的人看見這兒塵封,就不管了吧?”
“嗯。”消潇将窗棂關好,把木門鎖住,才回到桌案邊。
姜枕跟謝禦挨在一塊兒,問:“接下來該怎麼做?”
消潇道:“具體得等我的派屬來了再說。”
她取下面紗:“不過,金杖教内的勢力錯綜,你們所見到的,并非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也有可能是探子。”
金賀道:“都當修士了,還搞這些彎彎繞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