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府南院雕欄曲檻,山石周遮,風景很是别緻,轉過假山石畔,見一雅緻的亭子,鋪設得齊齊整整,石桌上放着一壺消暑涼茶。
亭中坐着一個人,身段颀長健碩,包裹在一襲黑衣勁裝之下,依舊難掩風姿,手中的白布在長刀上來回擦動,足有一丈之長的刀身,逐漸泛出晃眼的寒光,殺氣逼人。
亭外走來一身着戎服的男子,“将軍,宮中來人召您進宮觐見。”
淩越之擦刀的手一頓,“何事?”
“未曾言明,隻說情況緊急,要大将軍速速前去!”
淩越之手腕一轉收回帕子,“備馬!”
将軍府外兩匹黑馬相繼駛出,沿着城中大道一路往皇城駛去,馬蹄所過之處皆是鬧哄哄一片,城中不知何時已掀起一陣軒然大波,大街小巷,各家各戶,茶坊酒肆無一不在議論紛紛。
淩越之瞧着不遠處的告士牆前烏壓壓一片,長眉微蹙,勒馬停下,朝身後的人看去一眼,陸河升會意,立即策馬上前。
不到一會功夫,陸河升拍馬而回,神情有些難看。
“将軍這……”
“前面發生了何事?”見人吞吞吐吐,淩越之眉心逐漸擰成一團。
“回禀将軍,前面榜文上所寫為翎城征兵一事,即日起,每家每戶有男丁者,需出男丁一名前往漠北參軍,不管身體康健與否,皆不得抗命,違令者斬,這上面還寫到......上書獻策之人是.......是将軍您,當真是無稽之談,竟敢将此等莫須有之罪栽贓在您的頭上!”陸河升越說越氣,幾乎将手中的缰繩擰斷。
淩越之沉吟半刻,微挑的眼尾一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次倒要看看他又想玩什麼把戲!駕!”馬鞭輕揚,駿馬疾馳而去,一路沖進午門之内。
金碧輝煌的宣平巅内輕煙袅袅,彌散着一股濃烈的龍涎香,翎宣帝倚靠在龍椅上閉目假寐,身下跪着一太監正為他捶腿按摩。
“天鷹大将軍到!”殿外傳來一聲通傳太監的尖聲高喊。
翎宣帝猛然睜開眼,一腳踹開身前的太監,快步上前。
“參見陛下!”淩越之緩步邁進殿内,作勢行禮。
“越之啊,何必行此虛禮!”翎宣帝伸手将人攔住,笑得一臉和煦。
淩越之順勢一起,不動聲色避開他的手,“不知陛下召臣前來,有何要事?”
翎宣帝收回雙手,臉上浮起一抹憂色,自顧自地在殿内踱起了步,“越之啊,看來這漠北還是萬萬少不得你,你一回城,烏丸那些賊子便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烏丸再起異動?”淩越之眼神一凜,垂落在身側的手驟然握緊。
“這烏丸一直都對我大梁虎視眈眈,雖消停了幾年,但也是忌憚你天鷹将軍的威望,朝中除了你越之,根本無人敢同烏丸較量,這一戰還是得由越之你來呀!”翎宣帝說罷,輕拍在他的肩上。
淩越之輕飄飄瞥了眼肩上的手,眼底一絲冷意轉瞬即逝,何止是消停幾年,是足足八年,當時古蘭一戰……可謂是人間地獄!
無盡的冷意即将爆發之際,他垂目強壓下眼底的殺意,問起了之前所見之事,“陛下,我來時見城中正在征兵,究竟所為何事?”
翎宣帝似突然想起這事一般,拍額道:“哎呀,你看朕這記性,差點忘了這事,越之啊,這幾年在漠北苦了你了,近年來烏丸兵力日漸強大,朕怕以眼下淩霄軍的兵力難以抵擋,便想借征兵一事助你一臂之力,切勿怪朕先斬後奏呀!”
身前人笑得越是慈祥和藹,淩越之眼底的冷意越甚,“臣……遵命!”
——
日光之下晃動的河面波光粼粼,畫舫上彩緞飄飛,炫人眼目迷人心魄,一截紅紗掠過,香粉撲鼻,露出一雙湛藍的眸子,眸子微彎,一道纖細的人影映照其中。
“公子~您長得可真好看~”一妖娆美姬晃着紅紗,長腿輕擡,搭在蘭堤楓的腿上,紗衣滑落,露出一雙玉臂交纏在他的頸間。
蘭堤楓瞧着身前一開一合的紅唇,緩緩湊近,右手撫上那玲珑的身子将人狠狠按在身上。
“公子~”美姬斜乜俏眼,嬌聲低喚。
蘭堤楓唇角笑意漸濃,伸手撥開紗衣,正欲行事,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主人,大事不好了!”
“啊!”美姬尖叫一聲,往蘭堤楓懷裡躲藏。
興緻被打斷,蘭堤楓猛然轉頭,充斥着欲色的眸子之中騰出一道殺氣,“滾!”
“主人,那淩越之突然要征兵回漠北了!”赫連達拉又急又怕,硬着頭皮用烏丸語喊道。
聽見此話,蘭堤楓神色頓變,當即将懷裡的美姬丢在地上,快步奔出船艙。
胡特魯氣呼呼圍了上來,“主人,那老賊說話不算話!”
蘭堤楓臉色沉黑如墨,話從口中硬生生擠出來,“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不久前滿城都在張貼告示,眼下應該已經開始征兵了!”赫連達拉急道。
竟如此之快,蘭堤楓眸色一沉,立即吩咐道:“傳信給兄長,加快攻城速度!”說罷,他沉吟片刻又道:“速速召集人馬,務必阻止淩越之回漠北!”
“是!”赫連達拉和胡特魯同聲領命,随即離去。
日落已至,征兵一事掀起的風浪依舊未停,百姓們奔走相告,城内混亂一片,頭戴帷帽的三人騎着馬遊蕩在大街上,将城中的一幕幕盡收眼底。
在經過一小攤時,一匹白馬忽然停了下來,蘭堤楓看着攤上一個個粉嫩的桃子,腦中不禁浮現出一張倔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