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成衣店裡走出來一個人,一身棉布衣,手挎一個灰布袋,放在人堆裡一打眼就瞧不見了。
沐玉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面具,不禁回想起,往日與阿桃師姐一同易容下山偷玩的趣事。
沐桃乃宮中二師姐,同成熟穩重的大師姐沐葉相比,可謂是放蕩不羁,是宮中出了名的油條子,一有閑暇便會喬裝打扮偷摸下山采花,風雨不忌,因此也早早就煉化了飛葉探花,功法奇絕,在宮門排列第三,沐玉長年跟其屁股後面,也學了一招二式,特别是這喬裝打扮的手藝,已練得爐火純青。
沐玉環顧四周,見無異常擡步往城門方向而去,事不宜遲,她得趕緊出城,以防萬一。
越往前走,越是人來人往,聲音愈發嘈雜,一行人忽然從面前蹿出,将她吓愣當場,腔子裡的那顆心就如崩騰的馬蹄,的叭得叭停不下來。
“可有發現?”一背插長劍的老道停下腳步,左右四顧,全然未留意身前平平無奇的瘦小子。
一持劍的素衣婦人搖搖頭,眼神一凜,那張素淨的臉頓時兇狠無常,“那蕩-婦好生狡猾,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隻怕這世上又要多出一縷冤魂!”
婦人身後鑽出一秃驢老丈急得跺腳,“事到如今,隻有将這些餘孽斬盡殺絕,否則後患無窮啊!”
那老道嗤笑一聲,眼裡全是不屑,“怕什麼!曾經不可一世的采花魔女——沐孤雁都已死于我們刀下,剩下幾個小魚小蝦,根本掀不起什麼風浪!”
口氣能如此之大,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長風派道長——陳浪,此人自诩是懲惡揚善的聖人,劍法超然,極少有人能與之匹敵,江湖上無人不敬畏,恰好長夜宮是一例外。
強攻長夜宮那一夜,他正好為前鋒,不費吹飛之力就砍碎了一片長夜宮弟子的腦袋,那血腥的一幕幕,深深刻進了沐玉的腦子裡,至今都無法忘記。
聽着身前僅一尺之隔的譏笑聲,沐玉雙手發顫,眼眶泛起一陣血絲,顫動的瞳仁死死将身前幾人鎖住,似要将人拖進這滔天的恨意中,狠狠撕碎!
忽然,一道聲音猛然将她拉回,“她在那,快追!”
一行人如疾風般閃過,沐玉心中跟着一緊,連忙跟上。
跑出幾步,隻見前方一道黑影一閃而過,身段身法竟如此熟悉,此人正是她尋覓已久的阿桃師姐無疑了!
瞧着越追越緊的陳浪等人,沐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腳下步伐不自覺加快,全然忘了自己眼下也是一亡命之徒!
一行人穿梭在大街小巷,從城南一直追到了城東,從城東又回到了城南,如逗狗般溜溜直轉。
“人呢?”陳浪等人追至一小巷内便不見了對方蹤影,一時氣憤不已。
不遠處,沐玉見此一幕,當即莽足了勁往回跑,以阿桃師姐的行事作風,她肯定得往回跑!
果不其然,隻見左斜角一屋檐上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心中一喜,欲出聲大喊,又忍住閉上了嘴。
此時就算再急,也萬萬不可驚動那些人,她隻恨自己這破爛身子無法跟上阿桃師姐,明明人就在眼前,卻始終跟不上,直至看着人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間。
沐玉站定在南衙門口,瞧着身前烏壓壓的人,不禁蹙眉,雙目遊移,四處尋找阿桃師姐的身影,忽見南衙門口閃過一道人影。
“阿桃師……”沐玉差點驚呼出聲,她拼命扒開擋在身前的人,快步沖上前,剛想入内卻被持刀的士卒攔在門口。
“征兵帖呢?”
征兵帖?那是何物?
沐玉不明所以,眼巴巴盯着門口,想要擅闖卻被長刀吓退,眼前的長刀蹭亮,她貼着臉笑道:這位爺,小的是來找人的,還請爺行行好,通融通融。”
“這裡隻進不出,沒有貼不能入内!”士卒将刀一伸,神情肅然,倘若再多言一句,那刀子隻怕得紮在身上。
沐玉依依不舍瞧了眼門口,縮着脖子往回走,途中時不時聽見一個名字—淩越之,她心中記挂師姐,并未留意,走過拐角處時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迎頭撞了個正着!
“啊!”對面之人慘叫一聲,後腚同土地爺挨得實實的。
“哎呦,咳咳咳——誰啊!”那人捂着腚晃晃悠悠起身,臉都咳成了豬肝色。
沐玉捂着額頭呲牙咧嘴,見人病病殃殃,一推就倒的模樣,趕緊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沒傷着你吧!”邊賠禮道歉邊幫忙撿東西,剛拿起地上的包袱,就見下面躺着一張紅豔豔的紙,上面寫着征兵貼三個醒目的大字。
沐玉眼前一亮,琉璃珠子一轉,順勢收進袖中。
“老兄實在對不住,是小弟太冒失了。” 她打着哈哈将人扶起。
“算了,看你不是故意的份上,我也不同你計較了,下次記得别這般莽撞!”男子接過包袱,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唠唠叨叨走了。
腳步聲漸漸走遠,沐玉雙眼微彎,拿出袖中的紅帖,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臉上黑不溜秋,活像一隻奸詐的小耗子。
南衙門口依舊人擠人,一書生打扮的男子喘着氣好不容易擠至門口,正欲從包裡拿征兵貼,卻摸了個空。
“诶,我的帖子呢?奇怪了,出門時明明記得帶上了呀……”
“沒帖不要堵着路,快給老子一邊去!”身後冒出一人一把将男子揮開,險些摔倒在地。
瞧着身前壯如牛的漢子,男子敢怒不敢言,隻得撈起包袱悻悻走了。
人剛一走,人群中忽然擠進來一道纖細的身影,仗着身小靈活很快就到了門口。
“軍爺,征兵貼我拿來了!”沐玉将帖遞上,朝身後瞧了一眼,悻悻摸了摸臉上新換的人皮面具,還好還好,沒同那人撞上。
門口的士卒接過一瞧,将人放了進去,“去那邊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