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青咬字說得很慢,黑眸裡醞釀的情緒不斷翻湧着。
魏明然還是第一次看見黎予青這樣:無時不刻不淡淡笑着的男人也會冷着張臉,隻餘冷漠與疲憊。
師父擺擺手:“小友,雖然這個時候吧,我不是很喜歡給你打包票,但是……我會用盡我全力的。”
畢竟黎予青可算是魏明然的恩人,插手改變了自己徒弟的命運,于情于理,師父都認為自己該使用渾身解數去解救。
黎予青沉默地點點頭:“對了,您剛才說……”
“哦哦,”師父即答,“我叫了個朋友來,咱們人多力量大。”
魏明然:“……師父你這說的,莫非我們找一百個同行,就能壓過對面了?”
眼看他師父還真去思考這種人海戰術的可能性,魏明然忍不住叫道:“喂,師父,我就是随口一說!”
“沒事,”黎予青淡淡道,“隻要能成功就好,多少錢、多少力……都沒關系。”
男人眸色冷然,垂下眼,骨節分明的手裡抓着斷掉的素戒把玩着,心裡分神思索,他應該把素戒拿過去修理才是…這樣歲朝回來的時候,才會戴上完好無損的戒指。
他沒有搭理房間裡其他兩人時不時的瞥視和疑惑,黎予青知道他們在奇怪什麼。
平時溫和有禮的人怎麼在這個時候就沉不住氣,一霎那就和換了個人似的,太過古怪。
隻有黎予青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有時候壓力過于堆疊,甯歲朝靈體的消散莫過于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好孩子”太久,黎予青都差點忘了,當壞孩子是怎麼樣的一種感受。
“笃笃。”
正靜默間,套房外的房門被人敲響。
魏明然的師父趕緊站起來開門,一邊說說笑笑,一邊把人領了進來。
房間裡坐着的黎予青和魏明然一看到他師父帶來的人,就愣了愣。
竟然是之前那個抓騙子的山上,道觀裡遇見的道長。
道長也頗為意外,但很快就收斂了意外的神色,笑呵呵地說:“哎呀,看起來一切都是緣,是緣躲不過呀。”
黎予青站起身,禮貌地和對方握了握手,“道長,久仰了。”
道長笑道:“也沒多久才見過,咱們就不必客氣了,來說說之前的問題吧。”
幾人坐下,道長歎道:“我那時隻覺得人各有命,不能過多摻和,因此才隻能隐晦提醒諸位。不料竟然有歹人這樣執迷不悟……唉,看來必定得出手才行。”
黎予青淡聲說:“我之前就感覺道長您是覺察到了什麼,才在暗暗提醒我們……所以究竟是什麼事呢?”
道長耐心地道:“你身邊以前不就跟着那孩子麼?我觀到他命數實際将近,但是最近出現了一線生機,我想,應當是你二人共同作用的原因。”
黎予青理解了下道長話裡的意思:“所以歲朝這件事情有破解的辦法。”
道長點頭:“不錯,是這樣。”
師父補充道:“但是我和我這朋友能做的,隻是防止對面的邪道對你們出手,多的……”中年男人呵呵一笑,“當然還是要交給警察處理咯。”
非法囚禁什麼的,不給警察處理,難道還交給玄學報複?
黎予青同意他們的觀點:“當然是這樣,等事情塵埃落定,肯定會告訴警察。”
幾人把計劃安排了下,黎予青就去聯系洛希,商量如何潛進療養院的問題,以及又安排魏明然去側面再接近下程琳。
時間已經快接近淩晨十二點,魏明然的師父呼出一口氣說:“今天就先這樣吧,咱們老年人吃不消,再說了……”男人拍拍黎予青的肩膀,“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不要總是繃着,那個孩子應該也不希望你這樣。”
黎予青抿了抿唇,低低地說:“我知道了。”
魏明然的師父這才點點頭,和其他人一起告辭離開。
房間裡靜下來了,隻有書桌上的香薰還在默默醞釀着白色的煙霧。
男人靜靜坐在書桌旁邊,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久,才起身去浴室洗澡。
*
夜深,房間裡的呼吸聲卻并不均勻,還有些急躁的不平衡。
黎予青睜開眼,眼裡一點睡意也無。
……根本睡不着。
他深呼吸了下,翻身拿出手機,找到一個甯歲朝以前演過的電視劇,默默調整為“隻看甯歲朝的部分”,放在耳邊,才慢慢有了清淺的睡意,重新閉上了眼睛。
“……”
等他睜開眼的時候,男人有些發怔地盯着上方的天花闆看了許久。
這明顯不是酒店的天花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