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走到一半這條路就開始急轉直下。
“我也建議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德烈下士。”
在必要的時候她勉強也會維護一下自己的上級,這兩年的經曆已經讓她明白,安德烈是海因茨最難搞定的那一類人。
禮儀規範遇上野蠻粗俗,總會以雞蛋碰石頭的架勢碎得潰不成軍。
對方有點像第五軍的前任指揮官,有一種不太服管教的野性藏在身上,但是明顯更加寡廉鮮恥,也更加不在意道德,起碼金烏艦隊的艦長在年輕時搞不出來站崗時聚衆酗酒這樣的荒唐鬧劇。
這種長期盤踞在邊境星球的地痞尤其難搞,絲毫不吃首都星秩序森嚴的那一套。
“第五軍和獵犬監判隊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行行,你們這些大人物說得都對。”
不以為意地甩了甩手裡的帽子,安德烈站姿松垮的身體挺直,一下子讓這具高大的身軀顯出一點壓迫感。
對方的嘴裡哼着歌,那笑容看起來有些奇異。
“可憐的小金烏,哦,倒黴的小金烏,遇上了惡毒的狗群,整個被撕碎~”
“閉嘴!”
這下子海因茨是真的變了臉色。
金發的指揮官在伊蓮娜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一把扯住了男人的衣領,把安德烈拽得猛然踉跄,淡橄榄綠的眼睛裡幾乎噴出火:“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會幫你換一口假牙!”
“我的錯。”
笑着舉起雙手,對方依舊是那種皮糙肉厚的惱人态度,雙眼中帶着奇怪的興味。
“那名艦隊長是您的舊友吧?您這麼害怕獵犬監判隊,害怕到遠遠聽到他們的消息就會閉緊嘴巴發抖,害怕到甚至沒辦法說出叛逃者的名字。”
“在自己的戰艦上您都不敢大聲談論這件事,可真是令人……意外。”
“第五軍沒有……”
最後的尾音被勉力壓下,伊蓮娜通過對方的口型判斷,自己的長官想說的是“第五軍沒有背叛”,但硬生生地将話語塞回了嗓子裡。
從腦袋發熱的狀況中冷靜下來,海因茨松開對方的衣服,臉上帶着嫌惡地尋找擦手工具。
“滾回去,事後記兩百個深蹲,因為你挑釁長官的行為。”
置身事外的副官歎了口氣。
她非常理解為何自己的頂頭上司一路走來會得罪那麼多人。
“激怒他人的做法毫無意義。”
伊蓮娜說,她沒什麼表情地看着龇牙咧嘴的野犬。
“以及他是為了保住你的頭,而不是他自己的。畢竟獵犬小隊想要摁死一位無名無姓的下士太過輕松——如果你勇氣超群,覺得自己足夠特立獨行,我會給他們的領隊寫一封推薦信。”
“第二軍不适合你,狗群或許是一個更好的歸宿。”
“否則的話。”
她合上了手裡的光屏。
“你最好立刻道歉,就像你毫無道理地指責他人時一樣英勇無畏。”
*********
卡特在工廠負責人的豪華辦公室裡喝了半小時的茶。
這是相當惬意的半小時,時時刻刻注視着他的智腦偃旗息鼓,難得令他感受到一點自由的味道。
受到馬普茲科學院嚴格監管的星核能源提煉廠,自由。
一對堪稱地獄笑話般的組合。
直到新的客人走進了辦公室的大門。
那是一位瘦高的年輕人,穿着科學院很常見的白色制服,整個外套看起來空空蕩蕩的,眼底帶着烏青,像是連續一周都沒睡成好覺。
面對這位來訪者,工廠管理員的态度比對待卡特時謹慎得多。
“整套流程沒什麼問題,後續我會出一份改進報告。”
對方緩緩點頭,說話聲音有氣無力,表情看上去也沒什麼精神:“部分現有設施存在老化問題,我會向科學院申請更換。”
“我們将随時、全力配合您的要求。”
科學院直派技術員的身份活像一枚地雷,哪怕是最低階的技術員,也已經一腳踏入了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領域。
經常因為上級的整頓手段而做噩夢的工廠管理者笑着表明立場,不再帶有任何輕慢。
下一秒,那名研究員将頭轉向坐在一邊喝茶的卡特,像是反應遲鈍地剛剛發現這位意料之外的訪客。
“他是誰?”
“他是……霍爾曼家的卡特。”
管理者在内心瘋狂歎氣,不得不為其介紹:“他就是過來……看看。”
事後又得寫報告。
“霍爾曼家……”
不得不說,這位年輕研究員的氣場很像樹懶,仿佛别人說了什麼後,他需要兩三秒的延遲才能反應過來。
而态度溫和的綠眼睛男人已經先一步站起了身,自來熟地伸出右手。
“您好,我是卡特·霍爾曼。很高興見到您。”
“我在同管理員先生聊這個季度的産能與分紅,您是科學院的研究員嗎?很難想象身居高位的您居然如此年輕,如此的前途不可限量。”
這客氣又熱絡的語調令還沒回過神的白大褂年輕人愣了一下,然後條件反射地同對方握了握手。
“你好。”
下一秒,什麼東西被貼在了卡特的手心。
綠眼睛的男人沒有再說任何話。
他握着對方的手尚未放開,熱情又禮貌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