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能度過多彩又快樂的一生,而不是為了履行某個承諾才堅持選擇一個既定的結局。”
他的一隻手臂摟住對方,另一隻單手仍在靈活地梳着長發,不讓星艦的主導者回頭。
“你不需要向我證明什麼,也不需要因為我愛你而急切地想要回以同等分量的愛。在感情中人是不講究等價交換的。”
“但是如果最後的最後你依然不曾改變自己的想法、如果你始終覺得告别的痛苦大于留下……”
長長的睫毛低垂,掩蓋住金棕色的眼瞳。
人類的聲音很溫柔。他放開整理好的頭發,在自己的伴侶轉過頭的瞬間,輕輕地去吻對方。
“那就一起走吧。”
“我牽着你,我看着你,然後一同去尋找一個真正的安眠。”
這句話讓星艦的主導者忍不住同樣湊近了親他,結果親着親着那枚系好的領結不知道為什麼就消失了。
再之後外套也沒了。
于是勞倫斯和霍斯特坐在後花園裡多喝了整整半小時的茶。
前前任第五軍的軍團長盯着自己的茶杯,活像在看苦大仇深的敵人腦袋。
“我就知道,他這人自由散漫,容易懈怠。”
霍斯特的鄉間獨家别墅在中央城的郊外,好歹沒有像城市内部那樣監管嚴密。
對方有自己的一套避開視線的屏蔽手段,科學院對他識時務的卸任和同勞倫斯的反目也相當滿意,眼下沒精力浪費在他的身上。
“你還想罰他滾鐵環嗎?”
他們在上一次分别時大吵一架,現在雖然互相說話了,但總是較着勁。
霍斯特的夫人笑着搖一搖頭,不再管兩個犟種的鬥争。
她得去和莎拉定時聊天,問問自己的女兒最近如何,那些外圍星球的生活是否艱苦。超光速粒子通訊手段需要申請,它們更多被用來進行聯邦的全域監控和緊急訊息傳達。
對于那些身處于深空的人來說,錯過一次機會,就要再多等上好幾個月。
“你自己也說了,他有伴侶了。”
看着妻子離去的方向,霍斯特在歎氣。
“陷入熱戀的年輕人總得有點自己的生活。”
剛見面時,勞倫斯告訴他朗還活着,這位見多了人情世故的老狐狸頂多是挑一下眉毛。他就說那個命硬又活潑的家夥沒那麼容易死。
然而等到勞倫斯緊接着表示自己的繼承人找了個伴侶、伴侶還是男性的的時候,霍斯特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跳出來。
“啥玩意兒?”
“就是這樣。”
他的死對頭說話的同時在從鼻子裡噴氣。
“他們手牽手一起找過來的,那是個很好的孩……是一位很好的閣下。”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在說到一半的時候語調生硬地拐彎,活像是将什麼難以下咽的東西憋了回去,甚至還捏着鼻子用上了敬語。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不會有比這更離譜的事情。
“你不生氣?”
霍爾曼家族出身的老派古董大為震驚。
“你就随便他找了個男性伴侶?”
勞倫斯的白眼差點要翻到天上去。
他能怎麼辦,對方是帝國的皇帝,手裡還握着一艘叽叽喳喳的星艦。
而且就他的繼任者含含糊糊、左躲右閃的描述來看,多半是朗主動追的人。
“我為什麼要生氣,他自己過得好就行。”
“聯邦的軍隊裡禁止搞同性戀吧?”
最初聽聞這個消息的霍斯特完全無法接受,他連“不和勞倫斯這條老狗多說廢話”的原則都忘得一幹二淨。
家裡有礦的人和家裡沒礦的人關注點永遠不一樣。
“而且他的伴侶是男人,那他的孩子怎麼辦?他的孩子從哪來?”
“巧了,他現在已經被聯邦的部隊除名,不算違反規定。”
勞倫斯嗤笑,肆意欣賞對方震驚的面孔:“我又沒有礦給他繼承,我管他想不想要孩子。有的人自己活了一輩子都活不明白,還想指點别人的生活。你家那幾個都結婚了嗎?你是不想将他們安排出去嗎?安排不動吧?”
好惡毒的嘴,令霍斯特全身的刺都開始豎立。
他突然重拾了和這不幹人事的家夥鬥嘴時的激情,能忍住不反擊的根本就不是男人。
“他們有自己的節奏。”
換上假惺惺的社交笑容,出身優渥的那一位坐回椅子裡去:“卡特和海因茨都以事業為重,也懂得進退與分寸。他們非常省心,起碼不會在某一天突然帶着男性伴侶出現在我的面前為我平添驚吓。”
沒道理勞倫斯能接受的事物他接受不了,這等于變相說明他比對方還要老古闆。
于是接下來霍斯特花費掉好幾天的時間,終于在見面前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甚至還能趁老朋友兼死對頭不高興的時候,适當地勸一勸這想不開的犟種。
“你之前也說過,他不再隸屬于聯邦的部隊,别對他那麼嚴苛。”
“我想他這幾年過得并不輕松。”
他和勞倫斯坐地坐在小花園裡喝茶,一個穿得比一個正式。
“我來見見他的這位伴侶。”
前任第二軍的軍團長說。他學習了,也拼命勸自己習慣了。
“能順利拿下你那個隻知道打架的繼任者——”
現在的霍斯特·霍爾曼本人,已經可以擺出自然又和藹的笑容,甚至在心态上還帶了點好奇。
“我倒要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