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名衙役和二十來名弟子一同收網,牽繩緊繃到極緻。六根繩子先後崩斷,都沒能将孟洄從淤泥中拉出。
縣令沈休甯眉頭緊蹙,低聲問玉虛子:“道長,您可有法子将這邪祟弄出來?”
玉虛子給了他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轉而胸有成竹吩咐旁側的清玄:“清玄,同村民借幾支火把來。”
“是,祖師娘。”
孟洄急得團團轉,如同被困在玻璃瓶的蜜蜂瘋狂振翅,她不停扯拉堅韌的網片,又将希望放在這位年輕的縣令身上,“沈大人,我不是燭九陰,是這老妖婆陷害我,請大人明鑒。”
沈休甯挺背如松,眸色漆黑,并不回應她。
孟洄整張臉貼在網眼,髒兮面容顯得滑稽,破口大罵:“狗官!你和這老妖婆是一道的吧,你們狼狽為奸誣賴好人,抓不住燭九陰就讓我背黑鍋。等我出去了,殺了你們兩個祭天!”
衆人不理會孟洄的怒罵。
這時,清玄師姐到村民家中取了兩支火把來,遞給玉虛子:“祖師娘,火把。”
玉虛子從髒污袖口中摸出火石火鐮,捏起火石吭哧敲打火鐮,瞬間火舌躍出。火把頭上的桐油迅猛灼燃,縷縷白煙如哈達一樣飄逸。
玉虛子舉起火把再次進入河床,深一腳淺一腳靠近孟洄。
孟洄心提到嗓子眼,死老太婆該不會要活活燒死她吧?
“祖師娘,我錯了,我不該罵您,您饒了我吧。”孟洄慫了。
好在玉虛子并非要活燒她,而是用火把熏烤她背後的東西。
原來燭九陰怕火,遇水會泡漲,遇到熱則萎縮。
熱源一靠近,那團水母似的黏膩東西發出滋滋聲響,不斷縮小幹枯,變成拳頭大小,像是經過暴曬的紫菜團。
玉虛子回至岸邊,吩咐衆人繼續收網。
這次沒有燭九陰的吸附力,網兜内的重量隻剩下孟洄,幾個壯漢不費多大力氣便将她拖上岸。
“帶她回祭壇,準備祭天。”玉虛子冷聲道。
沈休甯命手下衙役,用一根碗口大小的木柱穿過網結。兩名衙役各扛起一端,扛起孟洄。
衆人離開河畔,氣氛凝重返回縣城内。
誰也不知道此次祭祀是否能求得一場救命的大雨。
孟洄被兜在漁網中,身子随着衙役的步伐而晃動。不行,不能在這裡待下去了,她恐怕應付不了祭天。
無法解決的事情就逃避,這向來是孟洄的求生之道。
得趕緊回到第一世界,溜了。
孟洄擡頭看穿過網結的木柱,頭往上伸,用盡全力撞上柱子,額頭狠狠砸擊柱身,把自己給撞暈了過去。
*
雙眼一睜,額頭還在隐隐作痛。
環顧四周,牆壁如初雪覆地白得發亮,空氣彌漫淡薄的消毒水味,空寂病房内隻有她一人。
孟洄掀開薄被下床,沖進衛生間用冷水潑臉,拼命提神讓自己清醒。
她已經摸索出了一些規律,穿越兩個世界的雙穿門就藏在夢境中。隻要她睡着或是暈厥,大部分情況下都會進入另一個世界。
現在的第二世界中,老妖婆玉虛子和狗縣令沈休甯要拿她祭天,她可不敢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回到第一世界後,第二世界究竟會如何發展,但眼下無計可施,祭天是件恐怖的事,她不敢面對,能逃一陣算一陣。
經過這麼些時間折騰,孟洄拿出手機看時間,已是下午六點多。
同時要應對兩個世界,身體招架不住,困乏到極緻,眼皮直打架。但她不能睡,一旦睡着就可能進入第二世界,肯定會被祭天。
她在屋内原地跳躍保持清醒,時不時跑進衛生間用冷水沖頭,還是抵擋不住疲倦,隻好扒着門叫人。
“媽,你快過來!我要喝咖啡,醫生,護士!我要喝咖啡,給我一杯咖啡!”
在主治醫生洪枋元的辦公室内,孟應青和傅澤書目不轉睛盯着監控。
“醫生,她又鬧着說要喝咖啡,這是怎麼回事?”孟應青問道。
洪枋元思忖片刻:“她鬧了這麼久,精力都消耗完了,不能讓她喝咖啡,得讓她安靜下來好好休息,不然身體支撐不住。”
孟應青:“那要怎麼辦?”
洪枋元握筆在用藥單上記錄數據,“給她打一針鎮定劑吧。”
不多時,孟洄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
門打開了,父母和洪醫生以及兩名護士進來。
“媽,我要喝咖啡,喝冰美式,現在就要喝,你快給我買。”孟洄搖晃母親的胳膊求助。
“媽給你弄點熱牛奶好不好,你這都鬧騰一天了,累了,不能喝咖啡。”孟應青安撫道。
孟洄搖頭,态度堅決:“我就要喝冰美式,我好困的,得喝咖啡提神。”
孟應青輕拍她的肩膀:“困了就睡吧,你太累了,養好精神我們才能好好治病啊。”
“我沒病。”孟洄眼睛酸澀得厲害,不停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