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禾一愣,她方才的樣子,像是看着他的臉入神。
意識到這一點,她頓時手腳都無處安放,無措地起身,幹笑一聲,幹巴巴地陳述事實,“你醒了啊。”
“嗯。”江景宴坐起身,感受到後腦的鈍痛,擡手摸了摸。
宋今禾視線轉移到他身側的小草上,“你休息好了嗎?休息好了的話,我們就要另想計策,盡快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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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長街上,沉沙随意挑了一處空地坐下,他在這裡,那些妖鬼便有多遠就離他多遠,才出現了其他地方水洩不通,獨獨他周圍空曠無比的景象。
他盤膝而坐,指尖在膝蓋上随意敲擊,眉頭皺了皺,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啊,像江景宴這樣執念頗深的人,這次吸入了這麼多魔氣,怎麼會全然不受影響?”
他攤開手掌,掌心聚集起一團黑氣,歪着頭觀察,“難道是我退步了?”
江景宴令他吃過太多苦頭,這股惡氣早在他知曉過去的時候就盤亘在心間,沉沙縱使現在能夠輕易把虛弱的兩人輕易殺死,但他不願。
憑什麼他就要流連人間多年,受盡折磨,隻是讓江景宴輕易死去根本不能消除他心頭之恨。
他還想,看見江景宴更痛苦的模樣。
槐黎和宋葉,掩藏在衆多妖鬼之中,借助着石壁半掩身形,頭頂的一線石縫早在宋今禾離開之後,就被沉沙重新合攏。
自知無法離開,槐黎果斷帶着宋葉躲藏起來,另尋機會。
看着長街上盤坐之人的背影,宋葉怯怯道:“槐黎姑娘,我們現在怎麼辦?”
槐黎瞪大雙眼,想擡手捂住他的嘴,礙于自己隻是一縷魂魄,沒有實體,眼睜睜叫他的話音飄蕩出去。
雖然宋葉隻是小聲說話,但這裡的妖鬼礙于沉沙的威嚴,都安靜極了,就算是再細小的聲音,也逃不過他的耳朵。
這也是槐黎自從兩人放棄逃離之後,就一直小心翼翼,不惜耗費自己的魂魄力量來掩藏兩人行動聲音的緣由。
但她終歸隻是一個弱小的樹妖,如今又隻剩下魂魄,力量幽微。
如她所料,沉沙在宋葉的話音之下,慢悠悠站起身,準确無誤地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閃現到了他們面前,頗為禮貌地對他們打了個招呼。
“有勞你們,幫我一個忙。”
自從分頭行動被江景宴否決,宋今禾便想不出第二個法子,她垂頭喪氣,幾乎快要落後江景宴一個身位。
江景宴拖着她的手,拉着她快走兩步,讓兩人能夠并肩而行,才松開她,“為何一副喪氣的模樣?”
大哥,為什麼你心裡沒數嗎?
宋今禾翻了個白眼,想起他發狂的模樣,又連忙收了回來,目視前方,“我隻是覺得,怕自己太弱,拖你後腿。”
她不是沒想過就此離開,讓江景宴回伏妖司,帶更多人來對付這魔頭,但她隐隐有感覺,沉沙能容忍他們在山腳下休養生息,卻不會放任他們真的離開。
更何況,宋葉一個大活人留在妖鬼遍地的地方,她擔心等援兵來,他也成了裡面的一員。
她早已有了放棄自己的覺悟,至于江景宴,既然他想不開非要同自己一道,那她也不再多想。
被她若有似無的眼光來回看了幾遍,江景宴索性将她的頭固定過來,讓她能夠正大光明地看他。
“你想的應該不是這個吧,在想什麼?”
宋今禾的臉被他的手掌托着,被迫直視着他,此時的江景宴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星子。
在他如此認真的注視下,她臉上的熱度一點點攀升,慌亂的她連忙掙脫開他的手掌,好在這次他沒用蠻力,讓她輕而易舉就推開了。
她偏過頭,想要掩飾自己的失态,說話聲音不自覺大了些,“我能想什麼?我想的隻是如何能夠盡快救人。”
“你放心,有我在,”江景宴對曾經斬殺過一次的魔物亦恢複了一些記憶,對他的了解更上一層樓,“你想救的人,都會安穩救出來的。”
這次他再不會隻在心中下決斷,思及此處,江景宴小心地征求她的意見,“你體内的魔心,對他很重要,隻要你我在一起,就有牽制他的籌碼。”
這籌碼是什麼,不言而喻。
宋今禾有些訝異,他居然變得這麼開誠布公,現在就告訴她即将面對的事情,不怕她心生膽怯而退卻嗎?
他們還未進山,她完全有機會轉身離開。
宋今禾轉念一想,或許并不是江景宴變了,而是這次完全是她自己的請求,自然不會橫生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