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還不重要?那還有什麼是重要的?
她聽到另一人繼續說,“目前最重要的是,她的妊娠期抑郁症,如果解決不了這個……”
阮盛意猛地擡頭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唇瓣張張合合,緩緩說道:“……其她的治療也不會有太大的效果。”
*
在急診簡單的處理後就轉到了婦産科的病房。
縣級醫院不讨人信任,春城附近又有北市這個發達城市,選擇在春城住院的人不多,因而這個多人病房也空落落,像個單人病房。
不知道是醫院的靜谧環境,還是身體難得補充上了充足的營養,護士從病房裡出來時告訴在門口的這兩個人,患者這會兒已經睡着了。
黃芷淇又簡單檢查了一下,叮囑阮盛意盯一盯輸液,有事兒按鈴,就去忙自己其她的病人了。
沒有人在意阮盛意今晚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連她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她生氣嗎?
她生氣的,氣蕭溫妤瞞了她這麼大的事兒,這個女人哪裡來的臉說她瞞了事情的?哦不對,那會兒她好像也說她自己了。
那她心疼嗎?
她當然心疼啊。
黃芷淇領着她走上來時,兩個人又聊了一些。
阮盛意問她,就不能勸蕭溫妤放棄這個孩子嗎?
黃芷淇撩了撩頭發,“我是産科大夫,流産不歸我管。更何況,怎麼會沒說過呢?但患者很愛她的孩子,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抑郁症可能會更嚴重。”
阮盛意沉默了。
母親對孩子的愛,是從一個小小的胚胎就已經開始的嗎?
值得嗎?
她不知道。
她靠在門口,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聽着手指嘎嘎作響,試圖撫平亂七八糟的思緒。
撫不平。
甚至被電話鈴聲吵得更煩,是謝瑜。
謝瑜:“我看了監控,确實是自己跳的閘,是隔壁的冰箱短路了,一下子把咱兩家的帶上去了,确實巧合。”
“那個人也查了一下,監控看不出來,但她一直直走離開了這條街,接下來這段時間我都會關注一下兩邊的。”
阮盛意輕嗯一聲,聽着不說話時的電流聲,試圖尋找一絲安甯。
良久,謝瑜忐忑開口:“老闆,你還好嗎?小婉都和我們講了,那你要是接受不了的話……”
“别出去亂說。”阮盛意直了直腰,放下抵着門的腿,又重複一遍,“别出去亂說,她瞞着肯定有瞞着的道理。”
謝瑜懵了,嗯了一聲。
阮盛意:“她情況還好,不過需要在醫院靜養兩天,我沒有小婉的電話,你轉達一下,讓她安排好後面的事情。”
“沒事的話,挂了。”
阮盛意挂了這邊的電話,又打通另一人的電話。
“老師,拜托你個事兒。”
陳越歆嗯哼回應。
阮盛意:“幫我盯一下林斯沐,如果她再出現在你的店裡,給我打電話。”
陳越歆:“她蠻久沒來的了,聽說也沒去其她店裡哦。”
阮盛意随意一嗯,又按了按自己的手指,“你盯着就好,我就求你這一件事。”
是什麼時候尋到了一絲安甯呢?
是謝瑜說,如果她接受不了的話。
接受不了什麼?
孩子?
可她還挺喜歡小朋友的,如果是蕭溫妤的小朋友……似乎也挺喜歡。
蕭溫妤有寶寶了?
好像也可以。
她接受不了的好像隻有,蕭溫妤為什麼這樣瞞她,還這樣傷害自己。
不知不覺,她已經走到了最内側的病床,護士貼心地拉了簾子,隻有一點點慘白的樓道光,和一點點凄冷的月色,交映在蕭溫妤本就蒼白無血色的臉上,連那頭栗棕色的長發都救不了她的溫度。
好冷。
她是睡着了嗎?阮盛意看着那個連睡着了都蹙在一起的眉心,沒忍住,輕輕擡手揉了揉,試圖揉開那股愁雲。
她接受不了的是,分明是不開心的,分明連睡着了都會難過,蕭溫妤,你為什麼要強裝開心,為什麼要逼迫自己,強裝開心。
她把雙手塞進自己的脖子裡暖了暖,待雙手都溫暖了些,這才顫抖着手拉開蕭溫妤的衣袖。
醫生說,患者自訴有些戀痛,需要靠痛感才能入睡。
痛感能從哪裡來呢?
從衣袖下的這些被劃得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傷口中來,最新的還有着新鮮的血痕,被劃絕對不超過一天。
阮盛意崩潰了。
她無聲地哭着,顫着手輕輕撫上蕭溫妤那已經有了一定的弧度、但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來的小腹,啞聲道:“你的媽媽真的很愛你,你也要愛她,你一定要愛她……”
你不要離開她。
因為,你也許真的是她唯一的支柱了。
那一瞬,哭泣的不隻是阮盛意,也是阮安。
還有,靜靜地躺在那裡,但一滴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的蕭溫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