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治療的。”陸長洺把最後一根煙點燃,眼底是一抹無法忽視的青黑。
“他不想治。”
“……不治怎麼辦?安離還年輕。”
蘇文溪扶住額頭,壓抑着因為這句話反複上湧的情緒。
“他媽的……我說了他不想治。”他幾乎是嘶啞地吼出來,“怎麼治?我問你……他現在這個樣子你要讓他痛苦的走完最後一程?你以為我不想他治嗎?”
“……那你要安離死嗎?”
“……”
陸長洺看着蘇文溪,臉上的表情有些恐怖,空空蕩蕩的,像失去魂魄的傀儡,他漆黑的眼落在蘇文溪不住顫抖的手臂上,再問了一遍,像是在鞭撻着什麼:“蘇文溪,你要看着安離死在你面前嗎?”
這句話很輕,落在蘇文溪身上卻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陸長洺沉默地等待着回答。
眼前的畫面突然變得恍惚。
布滿灰塵的吊扇搖搖欲墜,血色的湖泊被火焰燎着,炙烤出另人作嘔的氣味。
他靜默地站着,注視着那一方格格不入的木質衣櫃。
“蘇文溪。”
安離的聲音突然傳來,打斷了這陰魂不散的破碎幻象。
蘇文溪擡起頭,安離扶着牆,寬大的病号服在他身上有些松垮,他拎着自己的褲子,被煙熏得皺起了眉頭。
“……怎麼過來了?不舒服嗎?”
蘇文溪連忙走到安離面前,托着安離的腿抱在懷裡,往吸煙區外走。
陸長洺垂下頭,默默掐斷了手裡這最後一根煙。
安離看着陸長洺消失在視野裡,才把臉埋在蘇文溪肩窩,悶悶地說:“……我想回去。”
“是要……回家嗎?”
蘇文溪的聲音再次變得艱澀,他抱緊安離,輕聲哄着:“小離,要不要先治療一段時間?我們先看看會不會好一點。”
“不要,蘇文溪,我怕痛。”安離抱住他的脖子,“我不想治,回去好不好?”
“安離……小離,我們乖乖治一段時間好嗎?我陪你,好不好?”
安離不做聲,溫熱的眼淚順着蘇文溪的脖子流進去,燙得他的心都快爛了。
“小離……我不想你離開。”
他近乎祈求着。
安離哭得很安靜,一如既往,隻有肩頭輕輕聳動着,能感覺到濕軟的睫毛掃過他的脖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離才擡起一點頭,哭得濕紅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蘇文溪,他親了親蘇文溪的下巴,聲音軟下來:“蘇文溪,我真的好怕痛。”
“小離……”
“蘇文溪,再喜歡我一點吧?”
蘇文溪妥協了。
……
“蘇文溪。”
“怎麼了?”
安離躺在他的腿上,過于消瘦的手骨節明顯,能清楚地看見上面凸起的青色血管,他握住蘇文溪的手,臉靠在上面輕蹭。
“現在是不是瘦的剛好,你來給我畫畫吧?”
“……”
安離注視着蘇文溪,不想放過他臉上任何一點類似痛苦的神情。
蘇文溪笑了起來,依舊像往常一樣溫和,不露破綻,輕輕捏了捏安離的鼻子。
“最近不想畫。”
“你不喜歡我了嗎?”安離冷不丁追問。
“……”
蘇文溪捂住安離的眼睛,不讓他再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反問:“小離,你喜歡我嗎?”
安離沉默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輕輕拉下蘇文溪的手,放在嘴邊咬了一下。
“……抱抱。”
蘇文溪無奈,握着安離的肩膀把他輕輕抱起來,整個撈在懷裡。
安離瘦的很誇張,晚上會因為身上的疼痛翻來覆去,有時候會把自己弄脫臼。
蘇文溪隻好每天都抱着安離睡覺,他偏頭看着安離,看着他一點點變得單薄,夜色随意地吞噬掉他,蘇文溪的心裡痛的發慌。
偏偏在他認清楚自己的心的時候,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他待在安離身邊,一如往常。
有時候,安離就會突然像剛才那樣問一些刺耳的問題,想要看看蘇文溪的反應。
想聽到什麼呢?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隻能本能地恐懼,把那句話吞咽下去,嚼爛嚼碎,隻能在失眠的夜晚裡反複品味,靠在安離的耳邊無聲訴說。
……我喜歡你。
……
他們像是已經在一起了。
安離會黏糊地在他身上打滾,趴在他耳邊說一些悄悄話,偷偷地勾住他的手指,有時候會任性地撒一點小脾氣,生氣地咬他幾口,然後又可憐地要他抱。
很親昵,親昵到蘇文溪會突然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想記得,隻想整天黏在安離身邊,哄着他,抱着他。
情到濃時,他們的呼吸交纏着,裸.露的肩膀靠着,緊緊相貼着,心跳也慢慢變得相似,眼睛裡都映照着對方,隻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