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常在決定,幫白答應一把。
幫她,也是幫自己。
等到了十三四歲,自己就會失寵,皇帝大概會很高興見到她這“黑曆史”任人欺淩緻死。
她必須展現出别的價值。
“妹妹那次侍寝,具體是何情況,方便與姐姐說說麼?”
這樣的話,從一個十歲小女孩的嘴裡說出來,特别荒誕。白常在偷偷地想。
可她又十分嚴肅認真,分明是想為她謀算。
她低下頭,盯着自己絞起來的手指,盡量仔細地,回憶起來。
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
真的是很平淡,也很糟糕的一晚。
她這樣膽小怕生的性子,已是竭盡全力在忍耐疼痛,努力迎合,不讓自己失了儀态掃了興緻。
卻還是不出所料,從此被遺忘在深宮了。
“以後,不用忍了,如果覺得疼,那就叫出來,叫得越可憐越好。”花常在說,“如果覺得害怕,那就表現出害怕,瑟縮一些,像你平常那樣,皇帝更喜歡。”
這直白的話語,白惠文一時都消化不來。
而後,她忽然确認道:“姐姐......也是如此嗎?”
花常在點了點頭,沒有多想,隻當是白答應對她還不夠信任。
白答應的眼眶卻一下就紅了。
“姐姐你......一定也很疼吧。”她還是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啊,一定比自己更疼啊。
大家都說,花常在這麼小,怎麼可能真侍寝,她不敢細想,也這麼糊裡糊塗地跟着一起相信了。
這些,都在此刻崩塌。
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如妹妹一般可愛的小小女孩也要遭受這些,為什麼她甚至可以面無表情地反過來教她......為什麼這麼疼的事情卻被叫做恩寵。
她想起前兩年,她的親妹妹夭折了。往後,父親隻要見到她和母親,都要歎氣指責:
“慧明這麼聰慧活潑的孩子,比惠文那個悶罐子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多适合送進宮去啊,怎麼就病沒了?!你真是失職!連自己的女兒都照顧不好!”
白惠文的眼淚開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完全沒法止住。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皇宮裡了。
可她逃不掉,世界太糟了。
花常在輕輕擁抱了她。
“沒關系。”她說,“隻要活下去,慢慢都會變好的。這點痛不算什麼。”
白惠文沒有被安慰到。這稚嫩的童音,像是尖利的細刺,紮進她心裡,時刻提醒她所處的現實有多不堪。
她要無法呼吸了。
......
這天之後,人們發現,花常在與白答應走得更近了,可以說是形影不離。
白答應的裝扮也越來越像她,兩人走在一起,像是一對真正的姐妹。
她們人在宮内,卻總像在郊遊,踢毽子、放風筝、蕩秋千,甚至頑皮到下水摘蓮蓬,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花常在也就罷了,怎麼白答應也跟着胡鬧,也不瞧瞧自己如今什麼年歲了?”
“呵呵,都是小門戶裡出來的,這才能野到一塊兒去。那白答應呐,也是可憐,皇上約莫就寵幸過……一回吧?便查無此人咯!這不,隻好跟着一個比她還小幾年的孩子,伏低做小呢。”
貴嫔們搖着扇子,你一言我一語,就着這些永遠嚼不爛的閑言碎語,枯燥的日子總算還能過下去。
直到,皇上終于翻了白答應的牌子。白答應成了白常在。
她的待遇即刻變好了,原本清瘦的人兒也因此養得圓潤起來,反而,比之前看着更顯小一些。
加之刻意幼化的打扮與天真可愛的神态。
白常在,很快又成了白貴人。
宮裡的風向變了。
十三四歲新進宮的秀女,卯足了勁兒把自己身上的鋒芒藏起,扮做不谙世事的模樣。
老人們也不再花心思與皇上虛與委蛇,而是加緊拉攏新人,培養自己的勢力,并暗中叮囑家族,下次該送什麼樣的人進宮來。
“嫔妾隻是覺得,常在妹妹實在可愛,心生向往,才學着她的樣子打扮的。”白貴人低眉順眼,回着皇上,卻咬死這種說法。
“常在妹妹的品味就是很好的,眼光獨到,與衆不同,不止嫔妾,宮裡别的姐妹們也都喜歡得緊呢。如今要定什麼新的衣裝、首飾之類的樣式,定會先去問問妹妹的意見呢。”
言下之意,就是花常在憑借一人之力,把後宮的妃子們全打造成了符合皇帝心意的模樣。
在護全了皇帝明君形象的前提下。
難道,她不值得一些恩賞嗎?
白貴人的眼裡閃着灼灼的光芒,“下月就是妹妹的生辰了,可否請皇上......”
“罷了,朕就成全你們姐妹的情誼,待她生辰,便擡她和你一起做貴人吧。”
花常在努力了一年,在白貴人的協助下,終于等來這句話。
兩人互相擁抱,互相給傷口擦藥,真好,這樣的日子,又可以繼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