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族人的口中,岑商已經知道秋季較短,所以他們并沒有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頂多兩個月左右而已。最近族人們都放下了手中的副業,竭盡全力搜尋食物,如臨大敵的模樣讓岑商刷新了對冬季殘酷的預估程度。
正因如此,斑才更加接受不了驟然斷供。
陶罐會裂,衣服會壞,藤筐會散架。現代人不可能因為厭倦了996工作制就遁入深山過與世隔絕的生活,人無法抛棄更便利的東西。非要究其原因,隻能說是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人類不允許自己開倒車。
斑在山洞外高聲大叫,他急需一大批過冬的衣服。
見兩人不松口,斑一直等到天快黑才離開,第二天又來。
岑商正在幫珠晾曬果幹和植物塊莖切成的莖條。需要晾曬的食物太多,整個院子裡都鋪滿了曬籃。坑窯一刻不停地開足馬力生産着陶罐,木柴和石器也是一樣。
為了得到這些産物,岑商不斷“發明”出了花樣繁多的衣服。
内衣、背心、秋衣、手套、襪子……疤手中的獸皮永遠供不應求,交換來的産物勉強夠族群使用。
“你看到了,我們沒有多餘的人手給你們做東西。”岑商對斑說了一句,繼續忙碌。
疤也說:“斑,回去吧。”
在頻繁的交易中,斑和經常過來的幾個男猿人或多或少學會了他們的部分語言。斑的态度比昨天平靜了不少,并主動提高了交易籌碼:“多給,鹽。”
疤搖搖頭,他腦中有數量的概念,一件兩件或許還能勻出來,但斑背後是一個二十多人的族群。
被拒絕了,斑也沒有很失望,很快又說:“教,我們。”
斑不是沒有讓族人模仿過那些十分好用的東西,但這很難。他不知道匡一家是怎麼學會的,但光靠看,族人們沒有成功的。
他倒聰明,但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岑商還要靠交易換取鹽和皂角呢,怎麼會把吃飯的家夥事教給别人。
當然,她之所以突然搞一出斷供,除了産能低下的客觀因素外,倒不是故意為難斑,說到底她的目的很簡單:“我隻教我的族人,你要我教,除非你們加入我們。”
跟這群原始猿人就别搞什麼彎彎繞繞了,她隻怕不夠直白對方理解不了。
方才被拒絕還能穩住的斑,聽懂後立刻暴怒,隻是礙于在别人的領地上不敢耍首領威風,否則看樣子是要狠狠教訓她一頓。
“我建議你盡快考慮,不然到了冬天,就算主動找上我們,我們也不一定同意了。”岑商站在疤背後,探出腦袋,有恃無恐地威脅。
晚上的時候,匡婦找到岑商,局促地說:“斑,要我們,回去。”
“哦?”沒想到斑還有這一手,岑商問:“那你怎麼說?”
匡姥娘代替回答:“我們不走。”
“為什麼?”岑商好奇。
匡姥娘說:“斑,很笨,你,聰明。”
還得是老油條,一下子就看清了問題的本質——以人為本才能可持續發展。
斑不再來了,不用岑商說,疤就将晚上守夜的人增加為兩個。
用鹽腌制的肉幹在天氣炎熱的時候能放兩個月左右,可以想見冬天能存放更久。初秋時曬的果幹和塊莖幹裝進密封的陶罐裡,放在陰涼處,至今也不見腐爛。
岑商一邊清點,一邊教授族人們如何計算食物消耗速度,她問疤:“這些夠我們過冬嗎?”
疤仔仔細細數了三遍,說:“差不多。”
秋老虎已經過去,天氣重新變得涼爽,族群沒有放緩收集食物的腳步,仍然每日都有肉或是植物入賬。
匡女在一個清晨第一次發出了有意義的聲音:“吃。”把岑商逗得直樂,緩解了些許緊繃的精神狀态。
她每一天都希望能看見斑到來,說他同意加入他們,但斑遲遲未到。
岑商問疤:“如果你是斑,你會在什麼時間攻打别人?”
疤把自己換到斑的位置上想問題,這對他而言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如果自己手下有那麼多族人,要欺負他們這樣一個隻有十幾人,卻有很多食物的小族群……一種肆意暢想的快感讓疤忍不住沿着這個虛假的設想無限延展,他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冬季前。”
“鄰居屯糧我木倉,鄰居就是我糧倉,對吧?”岑商“呵”了一聲。
事情正如兩人所預料的那樣,在一個漆黑的深夜,斑帶領族群中最強壯的十三個男猿人找上了他們。
斑握緊手中的石矛,這是僅有的幾樣能複原成功的東西,他見過疤他們有更鋒利的武器,但那種黑色的石頭他們不肯交易。
隻要打敗他們,無論是黑色的石頭、腌制的肉幹,還是能做出這些東西的人,就都歸自己所有了。
木門被粗暴地砍倒在地,巨大的聲響一定會引來疤他們,斑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