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員工帶隊時步子邁得又快又大，訓練室的位置又遠比它們提前說明的更複雜，幾番彎彎繞繞下來，簡直攪得人頭暈。自蘇醒以來，于聲自覺身體有恙，體力不支，省着力氣慢吞吞的走，很快就落在了隊伍後頭。

令他意外的是，灰這位手持八柄尖刀華麗現身的病人，竟然也拖拖拉拉走成了自己吊車尾的隊友。既來之則安之，于聲索性保持步調，與灰同行。

他在等。

等對方率先開口問話，或是露出馬腳。

連自己出手相救的人都不值得信任，如今面對一個渾身上下寫滿可疑的人，自然也不能少了防備。

這位相貌出衆的青年并不掩飾對自己的友善與好奇，但他的言行與态度又不像是自己的熟人。他的古怪之處自不必多說，唯一處若不盡快弄清便會有性命之憂，那便是——他與其他人不同，似乎并不懷疑自己就是兇手。

不認識，卻不懷疑。

這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疑點。

誰能一口咬定他于聲不是兇手？

大概也隻有兇手本人了吧？

雖然對方ID卡明明白白寫着其他的病症，但那又如何？

别說自己全無記憶，就算自己記憶毫無缺失，也無法一眼判斷ID卡與當前的持有者是否綁定，是否曾經經過調換。何況灰ID卡記錄的病症為：極度自戀。

任何一個理解“自戀”二字的常識人，都可以通過假意僞裝來迷惑衆人。

“……”

拐至倒數第二個彎時，灰依舊沒有進一步動作。眼看就要換地圖，前路未蔔，于聲于是放棄了被動的等待，主動發問，狀似随意的提了個要命的話題。

他問：“冒昧問一句，你的手術刀呢？”

整整八柄，藏哪兒了？

手術刀，是鐵皮員工拿來判定兇手的依據。

旁人至多一把，灰光是拿來展示的就有八柄，如果手術刀就是鐵證，他可說是罪證确鑿了。

灰穿的衛衣十分寬松柔軟，腰間的口袋也是鼓鼓的，看不出裡面究竟藏了多少東西。于聲下意識的想，自己千萬要與他保持距離，免得稀裡糊塗撞上刀口。

灰不知道于聲一句看似不痛不癢的問話裡蘊藏了許多彎繞，隻偏頭打量他半晌，遵從自己的好奇心，不答反問：“您的手術刀呢？”

于聲坦坦蕩蕩攤開手：“我沒拿手術刀。”

看了自己ID卡的内容，他還敢拿手術刀麼？

殺人魔，殺殺殺？

他不拿武器還好，拿了怕是效率太高，倒是灰……

于聲追問，“你為什麼拿那麼多刀？”

拿來防身用不上這麼多，如此紮眼反而累贅。若是當兇器也不是多多益善，又不是變魔術耍花槍，需要變着花樣表演才能換取滿堂喝彩。

灰明明白白解釋，說得堂堂正正，“危險物品當由專人妥善保管，它們不該出現在常人能随意取用的位置。”

經灰如此一說，于聲确實想起隊伍裡還有個與父親手牽手的小朋友，似乎是見不得手術刀，在走廊時總愛捂着眼睛。

“這麼說，你在做好人好事？”

于聲口袋裡存着灰剛送的巧克力，分毫未動。聽對方如此解釋，可信度不由多了一分。莫非他真是遇上了偏愛做好人好事的活菩薩？

“可以這麼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