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秋天,沒有楓葉,也沒有楊若。
蘇清虹看着病床上的林希,手腳被綁着,兩側的太陽穴連着電極,面色痛苦,渾身抽搐。她握上林希的手,想要安撫林希,可林希掙紮得太過厲害,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善意。
她終于忍受不住,第一次對她的老師産生了質疑,“老師,一定要這樣嗎?”
面前的老醫生神色無波無瀾,“你是個醫生,你的職責是給她治病,幫助她更好地回歸社會”
蘇清虹看着病床上意識不清卻仍舊拼命掙紮的林希,想起初見時清雅靈秀的林希,忽然感到迷茫,“老師,我們真的是在幫她嗎?您知道她從前是什麼樣子嗎?”
老醫生不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今天到底是中了什麼邪,也帶了點火氣,“那你是覺得我做錯了?”
“我隻是覺得困惑”,蘇清虹明知自己再說下去會惹得老師更加不快,但她今天不知從哪借來了膽子,盯着病床上的林希,向她的老師發問,“之前她問我是不是在學習的時候從來不進行思辨,我現在覺得她的質疑很對。老師,你真的認為她有精神病嗎”
老醫生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作為一個精神科醫生,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被一個病人影響心智?”
“她根本就不需要我們的幫助,更加不需要這樣的幫助”,蘇清虹像是沒聽到老醫生的話一樣,自顧自繼續道,“如果不是被關在這裡,我相信,無論她去做什麼,都會做得很好的,她本該有這樣的機會的”
“關在這裡?”,這個關字徹底惹怒了老醫生,“你就是這麼看待你的工作的?你要是不想幹,你就給我脫了身上的白大褂,滾出去”
蘇清虹不再說話,也沒有動,隻是握着林希的手。
林希聽到争執聲,意識逐漸清醒,她輕輕回握住蘇清虹的手,蘇清虹的眼淚就要掉下來,怕被老師看到,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好疼,這是林希此刻唯一清晰的感受。
她分不清到底是哪一個關節,哪一寸皮膚,哪一塊骨頭在拼命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惡行抗議,她隻感到好疼。
林希的意識又渙散了。
林希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接受電抽搐治療了。
她的意識完全放松,她覺得自己安全了,她看到了楊若。有時,她叽叽喳喳地在自己耳邊不停地說話,有時,她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身邊畫畫。有時,她還是剛認識時候的樣子,注視着自己的時候,眸子亮亮的,夾雜着遮也遮不住的雀躍欣喜。有時,她又好像已經長大了,眉頭總微微蹙着,看向自己的眼神盡是缱绻心疼。每次,當她快要切切實實地觸碰到她時,就會從抽搐中驚醒,沒有她,好疼。
在這間昏暗逼仄的房間裡,這是林希每天都要經曆的事。
起初的日子,她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意識不受他們的侵犯的。後來,他們給她注射藥物,她開始頻繁嘔吐、頭暈,她感到自己掌控意識與情緒的能力逐漸流失,于身體之後,她終于也無力反抗他們對她精神上的暴行了。
她連夢也不敢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