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一分一秒都在奔湧,恰如晶瑩剔透的露水。
離人類不遠。
兩位鲸魚客人從兩側遊入極地冰海。
遠處傳來屬于真正的鲸的叫聲。
“能記錄下來嗎?”人們反複确認,“這是人類史冊上,第一次和【時間背面】的生物友好共存。”
“他們會共同穿過終點的紅線。”
最後一縷光收進了海的盡頭,奇幻的天穹慢慢落入無止境的黑夜。
極夜來了。
吳遊和桑黎在狂風中踏上葉形的小艇。
那船極窄,兩頭尖尖。像一艘筆直的、追着太陽的夜行船。
“這不就像海上的沖浪闆。”吳遊曾經問霍橙。
“隻要你維持平衡。”霍橙當時回答。
海岸邊近二十米沿着海岸的弧度被拉了一條長長的熒光索,亮晶晶的藍和粉紅在黑夜中像燈索。
正在指引着人類文明停泊。
吳遊收緊繩索,駕船靠近畫庭因,幫他把安在頭頂的磁吸‘牽引器’安牢。
人類繁盛的文明裡,大抵總有些神奇又好用的發明。比如說這個‘時間引力牽引器’。
它經過改裝,一端能吸住滑溜溜的魚頭,另一端扯在吳遊手裡,中間剛性的彈鎖在磁力的牽引下,能遠拉近百米。
畫庭因像戴了一頂小小的人類王冠。
“我們出發。”吳遊摸摸龍鲸先生,笑意穿過肅冷的寒風。
畫庭因把魚頭上的眼睛露出海面,發出了一聲悠遠的音節。
他們身側,雪花靠近海面凝成了霜。
寒冷的風呼地一下吹過吳遊的防風帽,她黑發有些淩亂,帶着雪氣的風在黑夜中凜冽過她的側臉。
吳遊打開記錄儀。雪浪混着海浪,沖刷過她腳下的小船。
一片混沌中,吳遊踏浪向前。
“人類在極夜穿過暴風。”她輕聲說,“才能找到太陽。”
實時畫面傳輸到監測站和科考船。
第一視角下,有人恍惚出聲:“像是穿過時間末世向前走……”
穿過萬千重海浪,走過萬千座大山。
人類徒步穿過時間末世向前走。
前方很遠的地方,白莫聽忽然上躍,一隻海龜打旋被他轉出海面——
桑黎離他不遠。他們一個在水中穿過了海浪,一個在船上接住了海浪。
東西海岸的交彙點。龍鲸和虎鲸随着海浪流暢地一躍,吳遊和桑黎側身經過彼此。
容載萬物明滅的夜晚,在光陰中撞上浩瀚無垠的大海。
人類紀2094年,兩位來自時間背面的客人主動拜訪了時間監測站。
人類将與他們商定,共同尋找下一個生機。
畫庭因抖抖魚頭。
不知道人類兜風會不會覺得冷。
……
極地海中部。
這是兩座冰川的交角。海水呈現出深黑色——那是一種平靜無波的奇怪狀态。
狹小的縫隙昏暗悠長。這裡終年看不見太陽。
一條碩大的鲨魚拖着晃偏一側的尾巴,拖着一個奇怪的袋子,跌跌撞撞向前方一片灰色的巢穴遊。
砰!
他摔在了一處隐蔽的角落。
“你帶回了什麼。”
突然,一道低沉溫柔的嗓音響起。
一個周身泛着奇怪光暈的人出現在他身後,優雅地緩緩出聲:
“哦?又一個‘人’。‘人’這種東西果然很精巧。”
那人身後,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一群暗影。
一個灰綠的暗影上前,手起刀落,割開袋子口,讓那奇怪的東西露出來。
——是個人。
深灰色的工服。是個極地時間監測站的研究員。
“麻煩。”
那人冷眼看着,“你每次隻能捕捉一個人類。太慢了。”
鲨魚掙紮着後退,哀嚎出聲,拖着尾巴,發出無比刺耳的叫聲。
如果畫庭因在這裡,就能聽清。
他說的是——
“都給你,都給你……我要回去,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
那人灰白色的兜帽落下,露出一雙藍色的眼睛。
“但這不夠一張‘渡口’的票。遠遠不夠,連兌換一點阻止你燃燒的‘時間球’都不夠。當初你和我們來到這裡,不是談好了價碼嗎?”
那人微微側身,露出了身後狹窄的入口。
那是個岔路。左側通往一處深藍的湖,右側是一片巨大、荒涼的冰川。
冰川内部被鑿空。一個個穿着深灰色衣服的人躺在那裡,身上連接着不計其數的‘時間導線’。發光的時間球被随意地堆放在各個角落,照出了其中的死寂。
“很遺憾。你連‘捕捉人類’的簡單工作都充滿抱怨。”
灰白色兜帽彬彬有禮,“人類的武器波及了‘渡口’,現在誰都回不去。”
鲨魚恐懼地掙紮,灰白色兜帽上前,踩住了它的尾巴。
“向左是替我混入人類基地,向右是做我的‘養料’。”
他藍色的眼睛裡是一片陰狠: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請選吧。”
灰白色兜帽身側,一個灰綠的暗影擡頭。
露出了一張小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