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來看你,你還要提醒朕朝政之事,豈非太過嚴肅無趣了?”拓跋弘微微皺眉瞧她,“莫要整日悶在屋裡,平日裡往各宮妃嫔處走走,你不是和高椒房相好?總好過白日昏睡,黑白颠倒,夜裡可還睡得着?”
“陛下瞧瞧,我隻說了一句話,陛下數落我這麼多……”她話還未落,便見高椒房走進來,向着拓跋弘行禮,“臣妾拜見陛下。”
“姐姐!”封蘅忙坐起來,眼裡閃着光,一改先前的慵懶嬌困。
“外頭瑞雪紛紛,我是特意來找封妹妹賞雪的。”她喚小奴婢把食盒提過來,“這裡面有些新鮮的奶酪子,請陛下和蘅兒嘗嘗。”
拓跋弘點頭:“你有心了。”又用胳膊碰了碰封蘅。
封蘅接過小宮婢從食盒裡端出來的盤子,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塊,奶酪入口即化,濃郁的奶香充斥口齒。
她連連稱贊:“好吃!真是好吃!”
拓拔弘也拿了一塊,白眼瞧她,“你近來怎麼同蘊微似的?别人是懷有身孕嘴挑剔了些,你可是越發嘴饞了。”
封蘅拿着奶酪的手頓住,高椒房與她對視一眼,一時間氣氛微妙複雜,拓跋弘卻渾然不覺,徑自對高椒房說,“你也吃,别光看着。”
“是。”高椒房唯唯諾諾地伸手拿了一塊。
封蘅讓菱渡溫了酒來,剛給拓跋弘倒了一杯,他仿佛想起什麼,站起身來,“朕先回太和宮了。”
封蘅和高椒房也連忙站起來,菱渡拿來外裳和披風,封蘅接過去為他穿上,又把披風系好,到了外殿,拓跋弘說,“你們不必出來了,衣裳單薄,仔細着了涼。”
待他走了,封蘅與高椒房繼續圍着暖爐坐下來,兩人的神情都比此前輕松不少。
高椒房從袖中掏出一串極紅極瑩潤的珊瑚珠來,輕輕放在一旁的小幾上。
封蘅小心翼翼地拿起來,放在手心仔細端詳,“這是……”
“武皇帝右昭儀的遺物。”高椒房飲了口酒,頓覺身子放松暖和起來,“妹妹猜,為何右昭儀的遺物會在我手上。”
封蘅摩挲着那珊瑚珠,疑惑地望着高椒房,“姐姐是說,當初宗愛之亂馮昭儀慘死,跟右昭儀沮渠氏有關?”
高椒房輕輕點頭,“妹妹或許不知,沮渠昭儀并非鮮卑人,而是匈奴人,她是北涼的興平公主。興平公主本不會送來和親,皆因先姊離世,涼王謊稱先王遺願,硬生生把這妹妹送來的。”
“當初北涼王謀反,沮渠昭儀不是受了牽連被武皇帝誅殺了嗎?”封蘅越聽越糊塗。
“妹妹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高椒房臉上泛起苦澀的笑意,“涼國亡國以後,公主終日落落寡歡,反而得武皇帝盛寵,妹妹可知為何?”
“曾聽公主說,沮渠昭儀是匈奴第一美人。”
“公主傾城容貌,足以令後宮所有妃嫔失色,涼國亡國後,武皇帝更加疼惜公主,為讨她歡心,興鹿台,建笳月宮,宮室高聳盈天。然而笳月宮建成後的短短三年,公主就被賜死。”高椒房攥緊了手裡的帕子,“公主這一生的命運,都攥在武皇帝和涼王的手上,魏宮不是她的家,匈奴也不是。”
封蘅聽着高椒房的訴說,也不由得動容,又疑惑,“姐姐怎麼知道的這般清楚?”
“皆因我祖父……”高椒房垂下頭去,“是當年與公主有過婚約的涼國宗室,而我的祖母,則是從笳月宮出逃的女使。涼王既打定主意送公主入漢宮,自然要追殺祖父斬草除根,幸而我祖父命大,一路躲過了追殺,來到平城改名換姓,後來随景穆太子征戰蠕蠕,有了戰功,這才慢慢積累家業。”
封蘅倒是從未想到,高椒房先祖竟有如此曲折的經曆,隻是沮渠昭儀與馮昭儀的死又有什麼關系?
“沮渠昭儀得寵之時,馮昭儀隻是武皇帝宮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夫人,然而在太平真君六年,馮昭儀被立為左昭儀,自此,沮渠昭儀失寵,兩年後被賜自盡。”高椒房的語氣并不似先時激動了,反而娓娓說道,“其實,沮渠昭儀并非因為馮昭儀才會失寵,也并非因北涼王謀反受了牽連,而是她……她自毀了容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