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椒房推開窗子一角,冰冷的風夾雜着如鹽般細碎的雪粒,在她光潔的面頰上劃過,融化成纖細的水珠。
她望着院中堆積的厚實大雪,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沮渠昭儀若是容貌未毀,可能不會落得那般悲慘的下場。”高椒房伸手合上窗子,重新坐下來,“她如此決絕,并非與人賭氣,而是撞見了秘密,不得已而為之。”
封蘅連忙站起身來檢查屋子裡有無旁人,雖說已經屏退了一屋子的宮婢,岚風菱渡也不在,她察覺出高椒房接下來的話,萬萬不可傳到第三人耳中。
前天午後在安樂殿外的巷道偶遇高椒房,本是知道高椒房家中祖母曾是武皇帝時的女使,偶爾提及一二,卻不想這線越扯越遠,當年笳月宮生那等巨變,公主也曾講過這位姿容絕豔的沮渠昭儀,是這世間罕有的美人,奈何是北涼王的妹妹,受此牽連,紅顔薄命。
“聽我祖母說,沮渠昭儀以色侍君,雖不是長久之計,但在當時确實榮寵之極。當時赫連皇後為了不讓笳月宮獨大,這才讓馮昭儀等一衆美人入宮。妹妹看今日太後姿容,便知馮昭儀亦是個極曼妙的美人,加上通曉漢典,很受重用,隻是沮渠昭儀的地位依舊無法撼動。轉機就在,太平真君六年冬月的宣和宮宴上,那日原是沮渠昭儀的生辰,她又喝了酒,本不該離席……或許這就是命運……”
高椒房頓了頓,繼續說,“她看到了乙渾、赫連皇後和馮昭儀在廣陽宮後的竹林裡争執……原來乙渾心儀馮昭儀已久,原打算攻下北涼班師回朝之後便求武皇帝賜婚,卻不想赫連皇後先他一步,乙渾此人睚眦必報,說定然要赫連皇後付出代價,要把皇後與夏國舊人私通一事捅出去……”
“馮昭儀的閨名,是不是有一個慧字?”封蘅喃喃問道。
高椒房遲疑地點了點頭,“沮渠昭儀聽聞此事,心中大駭,正要逃離此地,卻不想心思恍惚摔了一跤,被他們發現……”
“當時我祖母并未跟随昭儀,這些都是昭儀毀容之後親口告訴祖母的。”高椒房盯着暖壺上蒸騰的熱氣,“赫連皇後無子無權,與昭儀一樣是亡國的匈奴人,就算有心與昭儀為難,也終究力不從心。可是乙渾不一樣,那時他已經是鮮卑大将,戰功初顯,那日沮渠昭儀撞見此事,他本就滿腔怨恨,把對赫連皇後的恨意全都轉嫁到沮渠昭儀身上,反而與赫連皇後聯起手來……他們本想當場殺死昭儀,是昭儀苦苦哀求,說願意自毀容貌,再不會與人争寵,這才躲過殺身之禍。”
“可萬一昭儀把此事告知武皇帝,他們的事豈非敗露了?”封蘅疑問,“站在乙渾的立場,與其留下昭儀性命,倒不如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