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渠昭儀畢竟是寵妃,把她殺了再嫁禍于人并非易事,況且當時涼王剛投降不過一年,武皇帝定然會仔細查驗昭儀死因。但是如果昭儀在他們面前自毀容貌,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從發髻上緩緩抽出那個金絲赤蓮簪子,“就是此物,昭儀用此簪劃破面頰,傷口又深又長,血流滿面,蜿蜒可怖,數日難愈。”
封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竟然自毀容貌來保全性命……”
“沒錯,可她孤零零一人在魏宮,除了武皇帝的恩寵,沒有任何倚仗。武皇帝見到她此等模樣,甚至未曾問她緣何如此,日後再未踏足笳月宮。”
“她滿腹委屈,卻也恍然明白,武帝喜歡她的不過那副皮囊。她原期盼着他能為她主持公道,卻發現他根本不在乎。毀容的亡國公主,失去了在魏宮生存的唯一優勢。從此昭儀在笳月宮閉門不出,每日哼唱着匈奴歌謠,宮中紛紛傳言是昭儀沾染了邪祟,已然瘋了。馮慧卻一路從夫人升至左昭儀,成為魏宮新寵。兩年後,有人密報涼王謀反,武皇帝想起笳月宮的沮渠昭儀,便以此為由賜她自盡。”
“直到她死,她臉上的傷都未完全結痂,生生潰爛……”高椒房說完,屋子裡一片沉寂,封蘅覺得這種壓抑有些讓她無法喘息,這個亡國女子何其慘烈的一生,萬般蕭索觸目荒蕪的笳月宮,從前也是碧瓦高樓,滿是榮光。
高椒房是把她當親妹妹看的,才會如此坦誠地把家族密辛說出來,她心裡滿是感激,緊緊握住高椒房的手,“姐姐不必傷感,你我終不會如沮渠昭儀一般慘烈。陛下生性溫厚,自然不會如此無情。我時常想,在這宮裡好好過日子,與姐姐每日喝茶賞花,針織女紅,對坐談心,已經是最幸運了。很多事,我們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高椒房紅了眼睛,封蘅想起太後那日在太和殿的話來,她壓低聲音,“姐姐,我懷疑馮昭儀并未死于宗愛之亂。隻是此事事關重大,太後定然也懷疑是乙渾把馮昭儀藏起來,才會……”
她沒有把猜測說出口,隻是鄭重道,“今日姐姐的話,妹妹的話,隻有你我二人知曉,切不可讓第三人聽到,陛下也不行!否則你我,隻怕會觸了太後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