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請歸雍州,為陛下守北門。”
“李惠果然沒看錯你。”帝王輕聲感歎。
段太陽忍不住擡頭看向帝王,他看到他與他母親近乎一樣形狀的眼睛,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那一瞬間,過往的種種艱辛與隐忍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恒露姊姊竟然是因眼前之人而死。
有的人即便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沒做,即便一路飄零,最後也是不得善終的下場。這樣的道理,他早就明白了。
多想向帝王傾訴他生母的一颦一笑以及溫柔如水的人品,傾訴那樣短暫又颠沛流離的一生。
他微紅了眼,迅速壓下情緒,重重叩首,幾乎起誓一般,“臣會願肝腦塗地。”
拓跋弘微微颔首,“日後雍州有你鎮守,朕可安心。待你回雍州,好生整饬軍備。”
武英殿内恢複了寂靜,拓跋弘想起太子宏那張蒼白的面龐,想起馮太後冷峻的神情,想起封蘅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提起筆,寫了“海棠新發,贈糖與卿”八個字,将清晨親自折枝的海棠并一早的鹽糖,命絡迦送去昭甯宮。
“祖母……”稚童嗓音劃破仁壽宮凝滞的藥霧,太子脖頸的痘疹逐漸消退,太後将他的手包在掌心,孩童的指尖像玉杵般冰涼,“宏兒再喝一口,嘗嘗今天的杏仁酪甜不甜。”
她端起纏枝蓮紋瓷碗,金匙碰在碗沿,發出清越的聲響。
太子日漸好轉的臉上露出抗拒的表情,知道這是祖母喂他喝藥前的慣用伎倆,“苦......”
“喝完就能讓蘭芷陪你玩雙陸棋。”太後用絹帕拭去他唇邊的藥漬,鎏金銅爐騰起安神香來。
恰好有宮人通傳,張嫔禦帶了太子最愛的乳酥餅來。
“擱着罷。”
“張嫔禦想進來探望太子……”
宮人的話音未落,馮太後已冷冷打斷:“下去吧!”
“還是不要對個小姑娘如此無情。”坐在一旁的馮熙話裡滿是戲谑,“如此落差,怕是承受不住。”
馮太後聞言,眉頭微蹙,目光冷冷掃向馮熙,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悅:“你倒是閑情逸緻,還有心思替旁人說話。”
馮熙輕笑一聲,“妹妹何必如此緊張?太子病情已經好轉,區區一個拓跋道符,死了就是死了,還能翻天不成。”
“你知道光是昨日,有多少人下獄?”
“那又如何?妹妹放心,有萬全之策。”
“萬全?”
馮熙神色從容,“陛下想殺雞儆猴,可這雞若是無辜之人,又該如何?如今正是穩固朝局的好時機,咱們心慈手軟,陛下可不會對馮家寬縱,反倒會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有機可乘。”
馮太後沉默片刻,才說,“罷了,此事一了,也該消停一陣了,最要緊是莫要留下把柄惹人非議。”
馮熙微微颔首,語氣恭敬:“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