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萊那背着樹皮包,踏着厚厚的泥土和草地追了上來,腳步輕快而矯健。
她趕到朱諾身邊,和她并肩而行:“弗裡帕溜出去找我們之後,那些人在我們的帳篷裡搜到了你的匕首和毯子,問起我的去向。”
“所以那些騎兵也開始找你了?”
“對,她們說我去采草藥了,然後指了一個反方向。”
所以葉萊那也在部落裡待不下去了。朱諾的愧疚之意更盛,但又不由得有些慶幸。
——這一路她,不是一個人。
葉萊那倒沒有顯示出什麼不滿,隻說:“布麗是我的侄女,我本來就該去找她。”
朱諾點點頭:“你們關系很親密。”
“那是當然——她從出生開始就被我弟弟托付給我,之後就沒離開過我,如果我自己有女兒都不會有這麼親。”
朱諾聽着,表情漸漸柔和下來:“你一定為她付出了很多。”
葉萊那歎了口氣,聲音中透着一絲疲憊:“也談不上付出什麼。隻是看着她一步步長大,從一個我隻能用鹿奶喂的小嬰兒,到如今成了能捉鹿的大姑娘……我隻是希望她能平安回到森林裡。”
朱諾方才的片刻猶豫煙消雲散。布麗是因為她才被抓走的,她責無旁貸。
她輕輕拍了拍葉萊那的肩膀:“她會的。我們會把她救出來。”
葉萊那擦了擦眼眶,語氣平靜了些:“……如果我們現在沿河走,和林雪平之間應該沒有别的搜尋隊伍了。”
确實,她們走在騎兵隊伍走過的路線上,這會兒她們前方應該有一塊搜索的真空。
兩人并肩疾步走着,朱諾的餘光注意到她盤着的頭發散開了一些,鬓邊有幾縷銀發——她向來思維清晰,頭腦敏捷,使朱諾時常忽略她的年齡。
走了幾個小時,太陽升到了頭頂上,兩人在一棵樹樁上坐下休息。
葉萊那的包顯然是匆忙收拾的,她幹脆将東西全都倒了出來,開始重新整理。肉幹、蔬菜幹、皮水壺、火石、匕首……最底下掉出來了什麼砸在這些小東西上面——是幾本書。
“呀,你還帶着它。”朱諾伸手撿起那本草藥志,撫摸着封面,有些意外地笑了,“真沒想到還能見面。”
葉萊那繼續整理着包,說:“這書很有用,尤其是在森林裡。”
吃了些幹糧,兩人都在河邊鞠水飲用。冰涼的河水順着喉嚨滑下,讓朱諾感到一陣清爽,身體的疲憊稍稍減輕。
這也讓朱諾感到荒謬:昨天花費大量時間精力設計的濾水裝置,現在一點兒也用不上。簡單地說,就和她最近的狀态一樣。
周而複始,徒勞無功。
朱諾苦笑着搖了搖頭,水滴順着指尖滑落。水面上出現一小圈漣漪,很快又消失不見。
一路上不時有人類活動的痕迹,深深壓出的馬蹄印雜亂地交錯在泥土上。
葉萊那蹲下身,指了指地面:“這是鐵蹄印,騎兵的馬才會釘鐵蹄。”
河邊常常能看到新鮮的馬糞,以及生過火、紮過營的痕迹,還有啃剩下的肉骨頭。
傍晚時分,她們穿過樹林,來到一片開闊的草地。夕陽染紅了天際,河水在餘晖下閃爍着金色的光芒。
葉萊那指了指前方:“我們今晚在那裡過夜,等天亮再繼續趕路。”
朱諾順着她的指向望去,那處高地被幾棵巨大的橡樹環繞,地勢相對安全。
葉萊那登上高地,撿了些幹枯的草葉,嘗試生火。朱諾在樹林裡轉來轉去,試圖找到一些可燃物。這并不容易,春天萬物生長,枯枝很少。
她抱着一些樹枝回到葉萊那身邊。葉萊那用小刀削去樹枝上的多餘枝葉,将幾根較粗的木柴添進小小的火堆,火光頓時更亮了一些。
葉萊那說:“可以多撿些松樹、冷杉的枝子,燒起來會出油。”
看到朱諾一臉懵,她歎了口氣:“我和你一起去。”
夜幕降臨之前,兩人收集了更多的樹枝和大把幹草。朱諾小心地清理了一下地面,把收集來的幹草鋪在地上。
期間她一直在撓頭。本來今天計劃要洗頭的,結果非但沒洗成,還出了許多汗,她頭皮很癢。
抓了幾次,頭發裡又混進了泥巴和草屑,她越抓越煩躁。
想起弗裡帕和其他一些薩米女人的發型,她心裡一動,對葉萊那說:“能幫我把頭發剃剃嗎?”
葉萊那一驚:“我隻有這把小刀,怕是會傷到你。”
“一绺绺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