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穿越以來最閑适的幾天,每天躺在屋裡寫寫畫畫,埃爾莎太太會定時送上來一日三餐。
和在斯萬森家裡時一樣,朱諾總是把可口的飯菜吃得幹幹淨淨。
這樣的好胃口可能會讓她的母親和宮廷教師皺眉,但在廚師那裡總是受歡迎的——埃爾莎太太每次來收盤子都喜上眉梢,就和斯萬森家的大廚一樣。
朱諾卧床的第二天,埃爾莎太太帶來的除了食物,還有一束嬌豔欲滴的粉玫瑰。
“有人把它留在鐵門的栅欄裡,是給你的。”埃爾莎太太将花束上的标簽展示給她看,“看來你有匿名愛慕者了噢?”
朱諾搖搖頭,仍細心地将花養起來。
在病床上,她很快又完成了一篇文章——《機器、生産力與職業教育》。
查爾斯的話給了她一些啟發。雖然私人辦學在這時處于灰色地帶,不宜宣揚,但她可以傳播更底層的邏輯,簡要地指出機器的引入如何提升生産力、改變行業結構,技術進步如何影響就業形态和職業技能需求,提出工人素質需要與生産力發展相适應。
這樣的文章不是人人都能讀懂,但如果哪位有影響力的讀者讀到這篇文章、在字裡行間看到了未來的機器轟鳴,也許就能從更高處做些改變。
寫完了文章,查爾斯也恰好來探訪她。
她有些期待地送上新完成的手稿,他卻沒有看,徑直收進了皮包裡。
“我明天回斯德哥爾摩,會親手轉交給波爾森先生的。”查爾斯淡淡地說。
朱諾看着他的背影,略略失望:“我還以為您會想成為我的第一個讀者。”
“我不知道你期待我的愚見?”查爾斯聞言不禁訝異地看她一眼,“如果你想的話,可以讀給我聽。”
屋裡的粉玫瑰已經蔫了,他将花瓶清空,換了新鮮的水,将他帶來的花束插進花瓶。
朱諾一眼認出那美麗的白色花朵,有些驚喜地說:“啊,是鈴蘭。”
成串的鐘形花冠低垂着,仿佛含着秘密,她的笑意也從眼角綻放倒嘴角。
查爾斯看了那花一眼,一邊把手稿遞還給她。
朱諾接過手稿,目光卻還在花瓣上徘徊。
“是您自己選的花嗎?很美麗。”
“事實上,是比利選的。”查爾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喜歡就好了。”
朱諾想起那個微秃的小個子助手,撇了撇嘴:“下次隻說後半句就可以了,好嗎?”
“或者下次我會自己選花。”看到她的表情由晴轉陰,查爾斯的語氣突然變得輕柔,哄孩子似的。
這是什麼話?朱諾搖搖頭:“我倒希望這種事不要有‘下次’了。”
她瞥了讓她卧病在床的罪魁禍首一眼,開始朗讀那薄薄的文稿。
她在床上躺了幾天便回到女工學校。
原本破敗的牆壁被清理幹淨,刷上了淺色的石灰,讓屋子在白天更顯明亮。
走廊裡靠牆擺了幾個簡易的書架,目前是空的,朱諾預備去跳蚤市場搜羅一些讀書人家的讀本。
修整好的兩個教室裡已經擺上了幾排課桌椅。正前方的牆壁挂了一塊塗黑并上了油的木闆,屋後則釘着一張從商會那裡收來的舊地圖。
大部分房間仍鎖着,如果學校有機會擴大規模的話,它們就會派上用場。
教室裡的大窗戶裝上了羊皮紙,朝南的方向甚至裝了幾塊昂貴的玻璃,使得光線柔和地灑落進來,不至于讓學生在陰天時摸黑讀書。
朱諾走進第二個教室時,驚訝地發現,瑪格麗特就坐在最後一排。
“和你過去教的地方相比,這裡太簡陋了吧?”朱諾笑着問。
瑪格麗特展顔一笑。
“我去過針對普通人家的孩子的學校,那裡隻用長桌和條凳,有錢人的孩子坐前排,窮人家的孩子坐後排。有些學校甚至要求學生站着上課,要麼幹脆沒有桌子。”
她的指尖輕輕拂過塗了桐油的桌面,翻轉過來,淺色羊皮手套上一塵不染。
“光桌椅的手工費就得花不少錢吧?”她不禁感歎。
她見過許多貴族的課桌,桌面雕刻着繁複的紋飾,甚至需要額外鋪上一塊更精美的墊闆才能書寫。看得出來,主人急于昭彰自己高貴的身份。
而這裡的課桌卻異常簡潔,沒有任何裝飾,唯有一個開口的抽屜,她一眼看出是專門給學生放書本文具的。
前後排的桌椅都一模一樣,用的木頭也堅固耐用,沒有剌手的毛刺——這樣的木工,用在學生桌椅上簡直顯得奢侈。
這是很獨特的花錢思路,她形容不出來。
“成本是其次,我主要是希望桌椅組合能方便地搬動,可以圍成圓形或馬蹄形,讓大家讨論。”朱諾坦白地說,“獨立課桌的話,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的學習空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