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了搖頭：“小姐，圓形才是最貼合眼眶的。”

“啊，是啊，您這都是鼻夾式眼鏡……”客人的目光掃過他的作品，“也許可以試試加上兩條腿，讓它架在耳朵和鼻梁上？”

他又要反駁，突然覺得有些道理，低頭畫起了設計圖。

那位客人也湊過來，指點着幫他改進細節，甚至提出可以把近視鏡和老花鏡組裝在一起，這樣受兩種問題困擾的年長佩戴者不至于需要頻繁更換。

他的靈感不停地湧現，畫了一刻鐘，才意識到自己怠慢了客人。

“請原諒我，小姐。”他慌忙站起身，“還不知道您如何稱呼？有什麼可以幫到您？”

“我叫朱諾。”客人微笑，“過兩天我會帶别的客人來。”

他立刻對這位朱諾小姐肅然起敬，對她帶來的客人也抱着十成十的尊重。

現在，他依言換了鏡片，一片是不透明的，另一片比剛才的更厚。

“試試看這個。”

希達重新架上眼鏡，眨了眨眼，盯着木闆上的符号。

她輕輕皺眉，又換了一個更厚的鏡片，這次，她發現邊緣有些發暈，像是看得太過清晰，反而有些刺眼。

“上一個更好。”她誠實地說道。

店主點頭，又嘗試給另一隻眼睛匹配，把适合的鏡片固定下來。

“看來，就是這個度數了。”

朱諾看着戴着眼鏡、戰戰兢兢又興奮地左看右看的希達，想起了前世剛戴上眼鏡的自己。

這時，奧爾揚終于忍不住了，湊過來興奮地問：“天啊，這太酷了！所以……如果我也想要一副，我該怎麼辦？怎麼才能讓眼睛也變成這樣？”

朱諾扶額苦笑，看向店主。

店主打量着這個精力過剩的小姑娘，似乎認真思考了一下，才不緊不慢地說：“你可以每天晚上借着月光繡花，或者試試在黑暗裡看書。”

“真的？要多長時間呢？”奧爾揚睜大眼睛，興緻勃勃地攥緊了拳頭。

朱諾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沒好氣地說：“相信我，你不想近視。”

店主輕咳了一聲，打開抽屜，拿出一副相似的鼻夾鏡：“如果你想試試眼鏡的感覺，我可以送你一副平光的。”

“真的嗎？”奧爾揚眼睛一亮，立刻伸手去拿。

朱諾看着她雀躍的樣子，無奈地歎了口氣：“你豈不是戴上比伊麗莎白還要像家庭教師？看誰還敢雇你當女工。”

“誰說的？說不定有人正缺一個聰明又有學問的織工呢。”

奧爾揚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把鼻夾鏡架上鼻梁，學着那些貴族夫人擺出一副端莊矜持的模樣。

“是是是。”朱諾笑着說，“我們那裡很缺。”

希達似乎沒有被這邊的雀躍感染，坐在扶手椅上怯怯地問店主：“這副眼鏡要多少錢？”

店主看了朱諾一眼，見她不着痕迹地搖了搖頭，便含糊地說：“要看鏡片和鏡框的材質和設計，每副價格都不一樣。”

希達咬了咬嘴唇，不吱聲了。

她隻是不認識拉丁文，不是傻。看這家店門可羅雀，卻裝修得富麗堂皇，不難猜出它的生意全靠高昂的客單價支撐。

她又看向對面的圖畫闆——這是給尚不識字的小孩子用的吧？

真的有小孩能負擔得起這樣昂貴的學習用品嗎？他們一定出身良好、非富即貴……

她轉過頭，堅定地說：“我會好好學習的，朱諾小姐。”

朱諾含笑地點了點頭。

店主也微笑道：“先把眼鏡還給我吧，小姐。”

希達戀戀不舍地摘下眼鏡，小心翼翼地交給店主，眼裡仍帶着一絲驚歎。

“我們什麼時候能取鏡片？”朱諾問。

“三天後的這個時候吧。”店主說。

奧爾揚也有些不舍地遞出眼鏡：“那我的呢？”

店主笑了：“平光眼鏡的話，您現在就可以取走。我這邊送您一個眼鏡盒。”

奧爾揚珍惜地把眼鏡用盒子裡的天鵝絨包起來，再放回盒子裡。

走出眼鏡店，奧爾揚将精緻的小盒高高舉起，大聲說：“我有眼鏡啦！”

半條街的陌生人都看過來。

希達羞怯地低下頭。朱諾把頭扭到一邊，宣告自己不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