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哪個姑爺?”桑麻問着來人。
“是宋公子,老爺叫大小姐過去前廳一趟。”
她與宋祁已經沒有婚約,他來了關她什麼事?
臨窗的菱花鏡中,美人兒隻穿戴着便于行動的衣裳,素面未施,頭發被束在一起,總之怎麼方便怎麼來的。
雲疏月蹙眉凝思,鏡中美人兒也蹙眉凝思,忽而眼波流轉間,生出一絲惡趣味來。
“桑麻,為我重新梳妝!”
片刻之後,一位桃花粉面,黛眉杏目的美人兒重新出現在鏡中。
雲疏月執筆在右眼尾處點了顆淚痣,又在鼻頭抹上一點口脂慢慢暈開。
冬日寒梅少了幾分淩厲,多了些許柔媚,像是剛經過一場綿綿細雨的花苞正在悄悄綻放,有種死了前任的美感。
雲疏月很是滿意,又選了一支累絲金簪嵌入發髻中。珍珠作蕊,金絲作枝,嵌以紅寶石為瓣,一枝寒雪紅梅如活的一般,是她最喜歡的首飾。
“桑麻,将熏香拿來。”
雲疏月着一身粉底金絲纏枝紋襦裙,在香爐前轉了一圈,戴着甜而不膩的桂花香包,頂着精緻妝容,自信而又從容地出了院門。
宋祁來了,卻叫她這個前未婚妻去前廳,多半又是雲舒窈搞的鬼。
輸人不輸陣,雲疏月要漂漂亮亮地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剛行到前廳大門三步之遙的地方,雲疏月頓住腳步,雲舒窈那嬌得快要滴出水來的聲音傳出來。
“宋公子久等了,姐姐不是有意怠慢你的。想來是姐姐對臨近婚期還提出換親一事心中愧對公子,如今自是無顔出面。舒窈在這裡替姐姐向宋公子賠個不是,還請宋公子看在舒窈的份上不要與姐姐計較。”
這黑白颠倒的,雲舒窈不去颠勺真是可惜了。
雲疏月阻了一臉義憤填膺的桑麻,繼續聽着下文。
隻聽那宋祁語氣裡全是憐惜。
“是非對錯,宋某心中自有決斷,該承擔後果的人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二小姐也是被逼無奈,實在無需替任何人賠罪。”
啧啧啧,你若是心中有決斷,也不會被這麼低端的茶藝哄騙。連始作俑者都沒搞清呢,還想讓始作俑者承擔後果?
雲疏月暗自咋舌吐槽着。
“宋公子當真不怪窈兒?”聲音夾雜着些許哭腔。
“繁之永遠不會責怪二小姐。”聲音缱绻情深。
啧啧啧。
雲疏月正在門外吃着瓜呢,突然又聽到話題扯回自己身上,頓時豎起了耳朵。
雲舒窈不知是否患了不踩雲疏月一腳就會死的疾病,好端端的又說着:“姐姐近來心情不佳,平素又不愛打扮,恐怕……會有礙觀瞻,屆時還請宋公子切勿傳揚出去,為姐姐保留一絲體面。”
人身攻擊?這就有些沒品了吧!雲疏月蹙了眉。
“窈兒你就是心善!”宋祁冷哼一聲,“你姐姐驟然換親,可曾為宋某保留體面?又何曾為窈兒甚至是沈小侯爺保留體面?”
雲疏月:“?”
雲舒窈心善?
果然是愛情使人盲目,這都眼瞎至此了!
有婚約的時候你們倆就暗度陳倉,到底是誰沒給誰體面?
一個倒打一耙,一個黑白颠倒,還真是天生一對。
鎖死吧。
“月兒,既到了就趕緊進去吧。”
姗姗來遲的雲鴻沉聲吩咐道,先一步進了前廳。裡面的私語聲漸息,宋祁和雲舒窈向雲鴻行禮。
雲疏月緊随其後。
聘聘婷婷間攜着一陣香風而來,柔粉色的身影一踏進前廳,整間屋子都亮堂起來。
雲疏月行禮問安,每一個動作都好看到了極緻,嗓音更是婉轉如鳥兒啼鳴般動聽自然。
“女兒問父親安。”
從雲疏月一進門起,宋祁的臉色可謂十分精彩。
訝異,驚豔,疑惑甚至還有些許不甘,直到雲疏月在對面落座,那雙眼睛還未曾離開雲疏月。
雲疏月瞄了一眼臉色不太妙的雲舒窈,在心中竊喜,随即朝着宋祁揚起一抹笑意微微颔首。
“宋公子安。”
宋祁像是三魂丢了七魄,不複方才與雲舒窈背後說人時的堅定憤懑。
他甚至還有些慌亂,像是情窦初開的少年,有些手足無措。
宋祁回禮:“雲大小姐安。”
再一瞧宋祁身旁雲舒窈那黑沉的神色,雲疏月臉上的笑意更濃,眉梢微挑,心裡默默想着:
妹妹啊,你還是太年輕了。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哪有多少真心。他們唯一的專一便是永遠隻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子。
做什麼非要為了臭男人與姐姐作對呢,姐妹同心難道不更好嗎?
女子與女子之間才更應該互相憐惜扶持啊。
坐在主位上的雲鴻輕咳一聲,喚回廳内衆人的心思,對宋祁方才的表現似乎也有所不滿。
他語氣生硬說道:“宋公子,既然人已經齊了,你便說吧,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宋祁眼神飄忽,餘光多次掃向雲疏月的方向,踟躇着沒有開口。
雲舒窈心裡一咯噔,顧不得禮節上前一步擋在宋祁和雲疏月中間,說道:“父親,十年前雲宋兩家定下婚約之時交換過定親信物,宋公子今日是想當着父親的面,與姐姐将信物各歸原主。”
雲舒窈話說完,雲疏月瞧見宋祁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終還是開口确認此行正是這個目的。
“既已換親,退還信物也是應當的,月兒,你去叫人取來還給宋公子吧。”雲鴻吩咐道。
桑麻領命回院兒去拿,不一會兒就将一方錦盒帶來,裡面用心存放着一隻成色品相皆下等的玉镯。
桑麻将錦盒當着衆人的面歸還到宋祁手上,規矩候在一側,等着宋祁将她家小姐的東西歸還。
雲疏月給宋祁的是一塊羊脂玉雕的玉佩,觸手生溫,瑩潤光澤,一看就是極品。
桑麻還沒捧着玉佩走回雲疏月面前,雲舒窈那邊就迫不及待地與宋祁交換了屬于他們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