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厮殺聲、駱駝拉着車行進的聲音、後面的追喊聲在這一瞬間消失不見,世界驟然靜了下來。
突然,雲疏月聽到有人喚她。
“雲疏月!”
男人聲嘶力竭的喊聲由遠及近,雲疏月下墜的身子被大手緊緊掌控着,猛地帶進一個充滿冷冽松香的懷抱。
“你不要命了!”
想象中的墜地、被黑衣人抓住都沒有發生,雲疏月一睜眼就對上那雙充滿恐懼的桃花眼裡。
“趙公子”在害怕。
雲疏月從來沒見過他害怕。
鬼使神差一般,她擡手撫上那雙緊擰的眉,輕輕舒展開。
“我隻是想要你活着。”
桃花眼裡的恐懼散去,瞳孔閃爍着不可置信和欣喜,心底好像有一塊地方被輕輕觸碰,随即變得柔軟起來。
他方才聽到了什麼?
他真想好好追問下去,她到底是怎樣的心意。
隻是此情此景容不得他們多想其他,抽離的這片刻,雁書就幾乎抵擋不住身後黑衣人的襲擊。
沈酌将雲疏月抱進車廂,交代桑麻照看好,他再次握上劍,已是殺意濃烈,連斬幾人。
然而黑衣人卻是不死不休,信号彈引來的援軍很快駕着馬趕來,是一隊二十來人的騎隊。
駱駝跑不過了。
雲疏月四人被團團圍住,拉車的駱駝已被追來的黑衣人一刀斬殺,車廂傾覆。
沈酌與雁書将雲疏月主仆護在中間,與黑衣人對陣。
先前的獨眼黑衣人遲遲趕來,在騎隊領隊銀色面具黑衣人面前畢恭畢敬,指着雲疏月說了不少話。
銀面黑衣人雙眼微眯,擡手指着沈酌,淡聲道:“殺。”
騎隊聽令而動,沈酌等人嚴陣以待已是存了戰死之心。
忽而簌簌聲漸起,一片箭雨圍着雲疏月四人落下,将騎隊的人驅逐在外。
“王統領刀下留人!”
洪亮的中年男子聲音在身後響起,雲疏月從沈酌的臂彎中鑽出腦袋,瞧見了那與自己五六分相似的臉。
身旁同樣從雁書懷裡鑽出腦袋的桑麻也瞧見了來人,驚喜道:“小姐,是舅爺!”
“舅舅!”雲疏月剛想要驚呼,轉念想到什麼捂了桑麻的嘴,搖頭道,“先别認。”
她不是擔心舅舅是假,她擔心自己成為黑衣人牽制舅舅的把柄,一如當初在靈泉寺那般,被人掣肘。
白斜水打馬上前,身後跟着一群镖師,細數下來也有二十多人。
“白大掌櫃,你既拒絕了家主的提議,家主也放了你離開,便請白大掌櫃帶着你的人别多管王家的閑事,别自讨沒趣!”
銀面黑衣人話說得十分不客氣,隐隐還蘊有些針鋒相對的意味。
白斜水像是沒聽出來一般,以眼神安撫雲疏月後,面上笑呵呵地回道:“王統領說的哪兒的話,白某何時拒絕了王家主啊?生意人嘛,有談得攏的也有談不攏的,都是平常事。王家主心胸寬闊不将此事放心上,你們可不要給王家主抹黑喲!”
“至于這些小友嘛,他們是我的單主呀,王統領你也知道我的單子很多的,接都接不過來哩,他們是怕我不肯接特意追來的,瞧瞧多有誠意!這麼有誠意的單子那我肯定會接的呀,王統領你說這些小友對我來說是不是閑事嘞?”
白斜水說話時面部表情很是靈動有趣,雲疏月見了就喜歡,聽見他話裡話外的維護,心底更是生出一絲從未有過的安心。
來自親人的安心。
她也是有舅舅護着的人了。
王統領沒工夫聽白斜水羅裡吧嗦,他隻聽懂了一件事,今日這件事白斜水非管不可了。
“白大掌櫃當真執意要插手王家的事了?”
“哎喲喲,可不敢這樣說啊,白某哪裡敢插手王家的事嘞,白某隻是想帶這群小友回去,有了這群小友作伴,說不定啊,白某回去也能再好好思考一下王家主的提議。”
銀面黑衣人面色一沉,卻又謹記家主的吩咐,隻好手一揮讓騎隊回到自己身後。
“既然白大掌櫃又肯考慮了,那就在邶州城再待一段時日吧,省得來回跑,麻煩。”
話音剛落,那群騎隊便一字展開,整齊劃一地将手中的長刀揮于身前,大有白斜水不點頭就要大戰一場的意味。
“伯父,邶州城我們還沒去過,若能落腳遊玩幾日也好。”
聽到沈酌的話,心裡着急的雲疏月松了口氣,她也是這個意思。
舅舅現在與對方僵持不下,若是真打鬥起來難免有傷亡,還是先用緩兵之計,假意答應對方回到邶州城,再議以後。
白斜水見到自家外甥女朝自己笑着點頭,心裡像開了花兒似的,瞬間又樂呵起來。
“行,就聽王統領的。”
而這一互動被銀面黑衣人悄悄記進心裡。
這群少年人,或許對家主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