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慧小産在尚陽宮休養了三個多月後,鎬都也迎來了冬天,下了幾場雪後,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冷了,皇帝下旨讓元慧搬到了更遠的安華宮,外面天寒地凍,她住在這鮮少有人來的安華宮裡,倒也真的像與世人隔絕一般。平時隻有内司局都會派人送來一應供給,連飯菜都會有人到點送來,雖說是住着,元慧覺得倒像是被軟禁一般,隻要她一出門就會被安華宮的侍衛擋住。
一日,元慧實在悶的受不住便換上了宮娥的衣服跟在冬蕊身後,想悄悄溜出去。
安華宮門口,侍衛見有人出來擡起手來,詢問道:“姑娘因何事出門啊?”
元慧跟在冬蕊後面,帶着鬥笠。
冬蕊用帕子掩了掩鼻子,湊近侍衛道:“侍衛大哥,内司局給我們這裡的丫頭,臉上出了花,會染的那種,芸香姑姑讓奴婢領了她去内司局說道說道呢。”
侍衛一聽出了花,為恐避之不及,正說着想讓元慧把鬥篷摘下看看時,冬蕊一下沒了主意。
身後的院子裡傳來芸香的聲音:“姑娘說聽見你的聲兒了,我不信,原來真是,冬蕊你怎麼還沒走呢,這可得快些,若是待得久了,可會染上的。”
冬蕊看着芸香沒好氣地道:“這樣好的差事竟是給了我,侍衛大哥可願意替我呢?”
侍衛隻想趕快打發了,揚了揚手:“姑娘還是快去辦差事吧。”
冬蕊假裝生氣的啐了一口“呸”。
頭也不回的走了,元慧跟在冬蕊身後離開了安華宮。
二人直到了沒人的地方,元慧才把鬥笠掀下來,她四下看了看,對冬蕊說道:“戲要做就得做足全套,你去玉慶宮找昭儀娘娘,告訴她來龍去脈,讓她幫忙找一個丫頭,你領她回去,再想個法子出來接我。”
冬蕊點點頭,說道:“那姑娘在這裡等着奴婢,奴婢快去快回。”說完便一溜煙跑走了。
冬日的鎬都寒風刺骨,元慧在露天的花園裡,才逛了一會兒就已經開始下雪了,隻好尋了一處亭子進去取暖,正巧亭子裡的生着火盆,元慧便倚在廊下坐着,頓時覺得身子不那麼僵了。
這時遠處飄來了銀鈴般的笑聲:“哈哈,姐姐說的是呢,那趙才人自以為得了幾天寵懷了龍胎便得意了,可現在呢,連人都看不見了。”懋昭儀道。
“哦,是嗎?”儀才人說道。
“你還不知道啊,自從睿王妃離世後,陛下便将趙才人丢到靜安殿裡了,最後小産而亡。”懋昭儀又道。
“可憐了趙才人了,年級輕輕就...”儀才人道。
元慧正聽的認真,沒想竟和她們正面撞上了,她們二人也是愣了,元慧突然想起自己穿着宮娥的衣服便立即起身行禮,儀才人問道:“你可聽到了什麼?”
元慧明白此時說話會給自己帶來禍端,所以元慧便裝聾作啞的比劃了半天,一會兒指指火堆,一會指指耳朵和嘴,一會又搖搖手。
兩個人頓時松了口氣,一位儀才人揚了揚手:“原來是個聾啞的丫頭,快去、快去。”
元慧行了禮,溜之大吉。
元慧思忖着剛剛自己聽見的談話,自己竟然已經是個死人了!那自己留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呢?是太後讓她假死?還是皇帝讓她假死?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想着想着才發現天色已晚,匆忙趕到與冬蕊約定的地方,冬蕊已經到了,小臉凍得通紅,人也凍僵了,元慧忙走過去對她說:“都是我不好,想事情忘了時間,你也是怎麼不找個暖和的地方?”
“小姐不熟悉宮裡的路,要是回來見不到奴婢或者走差了那可怎麼好?”冬蕊凍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咱們快些回去吧!”話畢,兩個人一起走了。
回到安華宮裡,元慧吩咐芸香熬了姜湯,又命冬蕊去休息,自己才回寝殿換衣服,穿到一半,芸香端着姜湯走了進來:“小姐怎麼自己換衣服,應該喚奴婢啊!”
芸香放下姜湯,走上前來幫忙。
“你叫我什麼?怎得今日喚我小姐了?”元慧這才後知後覺。
“是,奴婢們得了上面的旨意,今後改稱您為小姐。”芸香跪在地上回話。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着。”元慧換好寝衣坐在床上。
芸香不敢再問,點點頭退下了。
元慧想起下午儀才人所說的,王妃死了,她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明明活得好好的,怎麼在别人嘴裡自己已經死了呢?元慧越想越睡不着,越想心越亂。
元慧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身看見冬蕊便道:“我要見陛下!”
冬蕊見元慧這樣,隻好點點頭:“陛下這會應該在勤政殿呢。”
元慧匆匆梳洗一番,便由一頂軟轎擡着去了勤政殿,見王勝立在門口,他見元慧過來了,便恭恭敬敬的迎了上來:“陛下正等着小姐呢!”
元慧長舒了一口氣道:“勞煩内侍通報一聲。”
王勝見此,立即隻會了身邊的人進去通傳。
過了好一會兒,門開了,出來一位小太監跑到王勝身邊耳語了幾句,王勝點點頭,示意他退下了,王勝轉向元慧道:“陛下讓您進去呢。”
元慧低着頭走進去,這裡是帝國最至高無上的宮殿。
元慧身後的關門聲的回音還萦繞在元慧耳邊,元慧向前走去,她悄悄擡眼望上去,陛下正身着朝服坐在寶座上俯視着她。
元慧緩緩跪下來:“陛下萬歲,妾身不知改如何稱呼自己,睿王妃已經歿了,妾身究竟是誰呢?”
“你已經知道了!你是怎麼知道的?”皇帝問道。
“陛下可以堵住宮裡人的嘴,可陛下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嗎?”元慧反問道。
“朕相信,時間會改變這一切的。”皇帝道。
皇帝絲毫不在意元慧的話,仿佛一切皇帝早就已經安排好了。
“陛下,民女以為這樣不妥!”元慧跪着請求道。
“朕也不想這樣,可如果讓你永遠離開朕,朕甯願自私一輩子。”皇帝緩緩地說道。
“陛下何以讓天下人相信妾身已經死了?難道是趙才人?”
元慧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想法,說完自己也是一驚。
“不錯,睿王府那樽官樽裡躺的就是趙才人。朕說過,為了和你在一起,朕甯願自私。”皇帝走下台階。
“可民女不願意。”元慧哭着說道。
“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孩子是被誰害死的?你難道不想查出是誰害死睿王的嗎?四哥他那麼骁勇說他是戰神都不為過,他怎能是命喪黃沙之下?你以為區區流沙會讓他丢了性命?”陛下将一本奏章放在元慧的手裡。
柔南地處複雜,獨自行走在沙漠裡若是遇到流沙自然兇險萬分,可睿王并不是獨自一個人,他是有部下随行的,若是遇到流沙自然會有人相救,怎會任由睿王喪命?元慧急忙打開,奏章上就連大臣都覺得睿王的死另有蹊跷,希望陛下徹查此事。
元慧合上奏章問道:“難道陛下不想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何人所害的嗎?”。
皇帝走進元慧,堅定的說:“睿王已逝,朕要做的是安撫宗親、朝中大臣,至于四哥的死因,既然已經有了,那朕又何必追究?除了你,沒有人真的在乎四哥是怎麼走的,所以這件事全在你,你若願意來朕的身邊,朕答應你,孩子的事,還有四哥的事,朕一定會查個一清二楚,朕給你三日,你回去好好想想。”
元慧從勤政殿出來,皇帝派王勝用一乘軟轎将元慧送回安華宮去。
王勝跟在轎子邊,開口道:“哎呀,奴婢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姑娘那時,姑娘還是待選的女子,那時的姑娘可真是明豔開朗就連宮裡都不敢惹,柔嘉公主都被您訓得說不出話來,哈哈,奴婢一想到那時候,就覺得這宮裡的日子好過些了!”
“内侍,我遇到的玄虎營的軍爺居然是您?”元慧掀起窗簾吃驚地問。
“是啊!您記得嗎?那時那把箭差點射中了姑娘呢!”王勝笑着邊走邊說。
元慧思索了一下:“那另一位是?是陛下!”
“那自然是陛下!”王勝看着元慧說道。
“哎呀,姑娘有所不知,那時陛下見着姑娘便喜歡得緊,立刻打聽了姑娘的家族姓名,便早早兒屬意封姑娘為妃,因此還專門派芸香去教習姑娘,你不知道這芸尚宮啊,之前是從前照顧過陛下的,懂得多了去了,後來去了太妃宮裡。”王勝道。
“是,芸香做事總是那麼妥帖!”元慧想起芸香的細緻周到。
“太妃調教出來的人自然是不會錯的,不像先帝的玟妃....”王勝欲言又止。
“玟妃是誰?”元慧問道。
“呦,姑娘竟然不知道玟妃?她呀,因為勾引未成年皇子被太後處以車裂之刑,這是宮裡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啦!”王勝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