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聲音如同羽毛劃過元慧的皮膚,輕柔、舒适,讓她眷戀。元慧不自覺擡頭看他,或許是因為她從來沒從一個男子嘴裡聽到這樣的話,就連睿王也從來沒有說過。
皇帝穿好衣服,看着立在軟榻邊上的元慧,柔聲道:“朕會每天下午過來換藥。”說完便走了出去。
皇帝到了院子裡,朗聲對下人們說道:“今日之事,若朕在外聽到隻字片語,小心你們和家人的腦袋。”
王勝傳了肩輿将皇帝擡回了昭陽殿,婉甯已經在暖閣裡,規規矩矩的跪了好一會兒了,這次自己闖的禍就連母後都救不了。過了好久,皇帝才搭着王勝的手走進來,婉甯懸着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了。
她故意别過頭去不看皇帝,皇帝坐在婉甯面前的軟榻上,冷着臉看她:“是誰告訴你徐氏的事情的?”
婉甯先是一愣,聽皇帝的語氣,婉甯怎麼也想不到皇兄這次是真的動氣了,她轉過頭,賭氣般:“皇兄納了誰?您自己心裡不清楚嗎?何必在這裡颠倒是非黑白呢!”
“放肆!”皇帝高聲道。
“皇兄氣病了母後,怎麼又想處置了自己的妹妹嗎?”婉甯十分委屈。
皇帝對王勝道:“要婉甯跪足兩個時辰再放她走!如果有人來求情,就告訴他們是朕的意思!若是敢再對朕的人下手,朕不會再輕縱了!另外,把嫣兒從母後那接出來,傳朕口喻,嫣兒從現在開始由裕昭儀照顧!”
王勝知道這次皇帝是發了怒的便不敢多言,立刻下去辦了。
婉甯從昭陽殿離開時,天已經黑了,王勝傳了頂轎子把婉甯擡回了福甯殿,太後見了女兒這樣心疼不已,立刻讓雲栖傳了禦醫來。
太後看着王勝還在原地便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王勝立在一邊回話道:“回太後話,傳陛下旨意,和嘉公主交由裕昭儀照顧,奴婢這就要帶着公主和乳母們走了!”
“放肆!”太後氣極。
“太後,契羅還等着陛下出兵對付柔南呢。”王勝朗聲道。
“王内侍,陛下怎麼下了這個旨意,公主在太後這裡很好呢!”郁若道。
“對了,陛下還說了,若是再敢動陛下的人,陛下不會再這樣輕縱了。”王勝道。
太後瞪着王勝,砸了手邊的茶盞:“好啊!皇帝真是越來越長進了!郁若,帶嫣兒來!”
王勝長舒了一口氣:“多謝太後!”說完便退了出去。
郁若送王勝和嫣兒回來,見太後還是坐在那,皺着眉,不發一語,郁若便走過去,低聲道:“太後,時辰不早了,安置吧?”
太後隻淡淡地問:“是誰?”
“是...是伽羅王讓皇後和長公主說的,長公主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這才沖去找了元氏。”郁若顯然是知情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太後冷眼盯着她:“你知道?哥哥心疼自己女兒,難道婉甯不是哀家的心頭肉?哀家不心疼嗎?”
“奴婢也是後面公主罰跪了才知道的。”郁若跪下來。
太後伸出手被雲栖扶着下了軟榻:“哼!你就在這裡跪到天亮!”
深夜的昭陽殿,暖閣内。
皇帝坐在桌前批奏章,擡眼見是王勝進來便問:“可看出什麼了?”
“回陛下的話,是皇後娘娘告訴柔嘉公主的,太後也是才知道的。”王勝垂着頭恭敬回話。
“果然是皇後!”皇帝生氣的合上奏章扔在一邊。
“陛下,皇後娘娘此舉真是不顧陛下的臉面。”王勝又在一旁加了把火。
“皇後的本事,可不止這些,既然她敢置喙朕的事,那好,既然皇後要做後宮的表率,那朕便成全她!王勝,你去傳旨,朕要在靜安殿做法事,要皇後帶着後宮衆妃嫔,一起去齋戒,齋戒期間都不許侍寝了。”
皇帝的旨意很快就傳遍後宮,明妃在甯祥宮聽到旨意的時候,一下子癱在地上,半晌沒反應過來,明妃不知道皇帝為何深夜傳旨,她便讓素墨出去打聽,這一夜明妃都沒有合眼,她坐在軟榻上,靜靜地等着素墨回來。
直到天亮了,素墨才回來,她才知道是皇後得罪了皇帝,皇帝連帶着一起懲罰了她們,明妃越想越生氣:“皇後!”
素墨看着面前憔悴的明妃:“娘娘,安置吧,您都熬了一宿了!”
“皇後以為自己有了契羅便可以為所欲為了?本宮偏騙不讓她如意。”明妃惡狠狠地說。
接下來的幾天,皇帝每日會來安華宮換藥,之後再小坐一會兒和元慧說說話就走了。
可有一天,直到元慧用完了晚膳,皇帝都沒來,冬蕊勸元慧去睡,元慧拒絕了,便拿出文房四寶來寫字,也不過了多久,坐在腳蹬上的冬蕊直打哈欠,皇帝也不見來,元慧也累了,便叫醒冬蕊準備梳洗,索性就休息了。
芸香捧着盆子進來替元慧梳洗:“奴婢聽說是皇後帶着後妃去了靜安殿齋戒,明妃身子不好暈了過去,陛下應該去那邊才耽擱了。”
元慧更了衣:“明妃娘娘無事吧?”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開了。
王勝走進來,朝元慧微微颔首,垂手立于門側,芸香眼疾手快趕忙拿了件鬥篷替元慧披上。
“陛下萬安。”元慧下跪行禮。
“起來吧,朕今日太累了。”陛下走到榻邊坐下來,輕輕揉着額頭。
元慧走過去,看着他眉頭深鎖,眼裡滿是疲憊:“聽說明妃娘娘身子不适,陛下您可是去了那邊?”
皇帝擡頭看着元慧,冷笑着搖搖頭,仿佛不願提起,元慧正要走開,皇帝突然抓住元慧的手,元慧怔住了,她正要掙開。
皇帝卻說:“就讓朕抓着你的手,歇一歇吧。”
元慧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就這樣皇帝牽着元慧的手在榻上睡了一夜,一直到天亮。
元慧是聽見王勝的聲音才醒過來的,醒來時,元慧發現自己竟在榻邊趴了一夜,稍稍一動就渾身酸痛,她記得昨晚看着皇帝的睡顔也不知不覺的睡着了,元慧生怕被進來伺候的人撞見,正要起身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手仍被皇帝抓着。
王勝見叫了幾聲無人應答,便讓芸香進來探看探看,芸香走進來,笑着悄聲道:“小姐,時辰到了,陛下該上朝了。”
“恩,你們去準備吧。”元慧道。
芸香應聲退了下去。
元慧才轉頭叫皇帝:“陛下,陛下,該早朝了。”
皇帝緩緩睜眼,他笑着點點頭:“謝謝你,朕竟一夜無夢,睡得安穩極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陛下若願意說,民女很樂意聽。”元慧道。
皇帝看着元慧笑了,他握了握元慧的手:“朕會等到你願意接受朕的,到那時,不論發生什麼事,朕都會告訴你。”
話畢,伺候的宮娥們跟着王勝魚貫而入,元慧也就退了下去,用早膳時,皇帝邀元慧入席一同用膳。
“原是來換藥的,昨晚竟累得睡着了。”皇帝道。
“藥,已經替陛下換了,傷口也快好了。”元慧道。
皇帝對元慧笑着點點頭,繼續用膳,用了早膳,皇帝才換上了朝服,徑直往宣政殿去了。
靜安殿裡,皇後帶着衆位妃嫔已經齋戒了好幾日了,休息的時候,偏殿的暖閣裡,明妃想起昨晚自己讓下人去回禀皇帝自己身子不适,皇帝也沒有過來看自己的事情來,王勝隻說皇帝正在昭陽殿議政,其餘的事情一概不許打擾,明妃想起來瞬間一陣委屈湧上心來。
她看向皇後,皇後也是一臉愁容,心中的不滿又增加了幾分。
明妃又看向一側的靜妃,隻見靜妃正氣定神閑,俨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明妃知道她不受寵,平時就愛禮佛修心,可憑什麼自己也要來齋戒,明妃聞到不遠處飄來的香味,她心中不免又生出一陣怨恨來。
明妃擡頭看見若微正在喝茶,微微一笑,對她說道:“陛下一向不理這些,怎得突然讓咱們來齋戒了?”
若薇知道這是明妃在向皇後發難,笑着接過話頭:“是呀,莫不是咱們陛下轉了性子,之後就要潛心研究這些了?這才叫我們也跟着浸潤浸潤?”
明妃見若薇聽懂了她的話,向着皇後饒有興緻地說:“幸虧是咱們姐妹都在,咱們也好作伴,隻是也不知道現在陛下身邊誰在伺候?會不會等咱們齋戒結束後,就多個姐妹作伴呀?”
儀才人接過明妃的話:“娘娘可真會說笑,咱們都在這裡,您這是讓陛下冷不丁地冊封誰去呀?”
明妃看着皇後難看的臉色,壓住嘴角的笑意,故意問道:“皇後娘娘,您說呢?”
皇後的苦悶隻有自己知道,可面上卻不不敢暴露絲毫,皇後端起茶杯來,并不接話。
迎春料理完外面的事情,才走進暖閣,立在皇後面前道:“皇後娘娘,諸位娘娘,主持來了。”
衆人起身向主持雙手合十以示尊敬。
主持回禮:“娘娘,休息的時辰到了,可以回到大殿裡去了。”
皇後點點頭:“勞煩主持,本宮與衆妃即刻過去。”
皇後跟着主持走出暖閣,衆妃嫔按着位份跟着主持身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