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跟着喬玉洲在這鄉間小路上繞啊繞,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後,終于看見了路邊立着一塊爬滿青苔的石牌上清清楚楚地刻着茶桐村三個大字。喬玉洲一看見那三個大字,就如釋重負地長歎了一口氣,“終于找到了。”
三花站在原地,看着遠處零零散散的屋舍道:“宋姑娘說黎雙家在村尾那邊倒數第二戶人家。”
已經到了這兒了,剩下的路就清楚了,喬玉洲将那張地圖卷了起來收進腰間挂着的錦囊中,率先走在最前邊開路,“好,那我們出發吧。”
幾人繼續走着,秦湘擡頭看了看此時升得正高的陽光,沉默片刻,便拉着長錦快步走到了三花身旁。三人并肩而行,秦湘道,“三花,我有件事想問你一下。”
聞言,三花怔了怔,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怎麼了?秦湘姐姐?什麼事?”
“按理來說,夢寐這種妖怪白日裡寄居在其他生靈身上,與其他生靈是和平相處的關系。它們在危機時刻施展的一魂換魂術能占據宿主的軀殼,然後成為宿主。可是這種術法不是禁術嗎?一生隻能夠用一回,那為什麼這隻夢寐能施展兩回?先是在灰貓的身體之内,現在又在黎雙身體裡。”
三花道:“因為不管是灰貓還是黎雙,夢寐在占據她們身體的時候她們都已經死亡了。”
“嗯?”秦湘眨了眨眼,驚了,“這有區别嗎?都是直接占據宿主的身體。”
“有的,”三花點了點頭,給她解釋道,“施展一魂換魂術和這樣直接占據宿主的軀殼有一個很大的差别就是,一個會吞噬掉宿主原有的魂魄,繼承宿主的一切,成為了宿主之後就不能夠再離開這具身體,從那時起,它便不再是夢寐。而另一種,就像這隻,并沒有繼承宿主的一切,它隻是占據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夢寐便還是自己。”
“原來如此……”秦湘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想,又道,“那這樣的法術可以一直施展嗎?隻要是已經死亡的軀體,就可以無限次數的更換宿主?”
“不行的,”三花搖了搖頭,“雖然這不是一魂換魂術,但也是存在着局限,每換一個,它的妖魂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損耗。而且用了這種法術,夢寐便不能再施展一魂換魂術了。當損耗一旦到了某個阈值,夢寐便會被困在最後的那具軀殼之中。那時,夢寐便不再是夢寐,會随着那具軀殼的性質生老病死。過程上雖然是曲折了一些,但本質上,最後的結果和一魂換魂術是殊途同歸的。”
“生老病死?可是那具軀殼不是本身就已經死亡了嗎?”
“是,但是夢寐一進去相當于給那具身體賦予了新的靈魂,那那具身體本來暫停了的時間就會繼續流動。打個比方,如若夢寐此時進入黎雙的身體之中損耗的妖力已經到達了那個阈值的話,那它就會成為黎雙,成為人,它會代替黎雙那不能流動的時間繼續走下去,會老會死;換而言之,如若它的損耗還沒到達那個點,那它就還是妖,黎雙的身體也會跟着妖化,直到未來我們妖的壽命結束之時才會跟着一起消散。”
“那我明白了。這兩者的區别是,一個取代了原主,吞噬掉原主的魂魄并繼承他的一切,包括記憶。一個隻是用了宿主的身體,因為它沒有吞噬宿主的魂魄,所以除了這具軀殼,其餘的一切都是它自己的,它并不會這原主會的東西,相當于隻是借了她的身體活一次。”
“是了,大緻就是這個意思沒錯了。”
聽明白了這些,秦湘沉默片刻,又在心中将這些事一起順了一遍,總覺得一定有什麼被她忽視掉了的東西。想着想着,忽然之間,腦海中靈光一過,她猛地睜大了雙眼,頓在了原地。像是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徒然而生,從腳底迅速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不對勁……”秦湘喃喃着,不住地重複着,聲音也從一開始的呢喃到後來的猛地出聲,“不對!”
長錦與三花見她臉色瞬間便變得十分難看,不知這一下她又想到了什麼。長錦道:“怎麼了?”
三花也停住腳步,望向她,輕聲問道:“是啊,怎麼了?秦湘姐姐,哪裡不對?你可是想到什麼了?”
“三花,神君,既然夢寐一族的一魂換魂術一生能施展一回,在生命受到威脅之時就會使用。可是這些年來,失蹤了這麼多的夢寐,為何它們都沒有成功使用過一魂換魂術來自保?”秦湘皺着眉頭,緊緊地盯着兩人,“雖然修仙界的書中記載了夢寐會使用這種法術,但是具體怎麼使用,這隻有夢寐一族自己知道,或者說……十分了解夢寐一族的人,不對,不能說是人了,人的機率應該小些,或者應該說是——妖。”
最後一個字,她說得十分肯定。冬日蒼白的陽光下,秦湘一張面容堅定且确信。在秦湘的目光下,三花與長錦也是驟然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了。
長錦輕聲道:“後來發生的這件殺妖取丹的事情,兇手不止一個人。”
聞言,三花臉上的血色在須臾之間盡數褪去,她不可置信地後退了一步。
她怔怔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浮現的那個念頭了,但是,所有的不對勁在這一刻卻又都連串起來了,讓她不得不往這方面去深想。
如果按照現有的線索推算,那麼殺妖取丹的兇手中,應該不止有人。
除去她那個晚上交手的那個黑衣修士之外,也有妖。而且,這個妖,隐藏極深,應該還是妖族高層,不然他不會這麼清楚夢寐一族的特性。
另外,看不看是一回事,妖界每年都會統計一回妖族妖口就是另一回事了,普通妖族壓根沒法接觸這記載着妖界所有妖口及位置的檔案,能接觸的,隻有妖族五族長老,和其名下心腹。
如果這個設想成立的話,那一切解釋基本上就可以連貫起來說得通了。假設妖族高層中有一個妖怪已經與那幕後之人聯手,兩方裡應外合,自然神不知鬼不覺。因為有一張對妖族知根知底的底牌,所以才能準确無誤地找到夢寐的蹤迹,才能找到壓制着夢寐的方法,在其還沒有能力施展出來一魂換魂術之前,就已經先将其全部控制。
而且,妖族聯盟這些年來的變化也能解釋的通了,為何他們不願意管這件事,也許并不是因為妖族這些年來實力不濟,怕與修仙界起沖突,而是這其中早就有妖與他們暗通款曲了,所以才不能管這件事。而且正因為他們了解妖界,所以才會知道,用小妖來掩蓋原本的目标,這樣,就有借口來堵住妖界其他子民幽幽之衆口。
想到當初在聯盟集議上,除了貓族外,其他四族長老雖然對這件事的态度都各持有異,但到最後還是統一默認了不插手這件事。那這幕後主使者到底是他們之中的哪一位?
而如果兇手是其中一位的話,那為什麼其他三位長老的态度到最終也是如此,難道說其他的三位都與這幕後兇手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
三花頓了一頓,又想到了在黎雙的記憶幻境之中,夢寐曾說過一句話,妖力弱的,當場被煉制成了丹藥,夢寐制成的丹藥可以控制生靈的心智。如此結合一看,除了那幕後兇手外,剩下的長老都被其控制了心智也是說得過去的。
雖然所有的一切都連貫起來有了十分合理的解釋,也十有八九能确定妖界五族聯盟内部是出了奸細。但讓三花始終想不明白的是,這人既然已身處高位,萬妖敬仰,又為何還要做下這種勾結外人殘害同胞的事情出來?他所圖為何?
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地僵持着。過了一會兒,另一邊悶着頭順着一路找到了黎雙舊居的喬玉洲回頭沒瞧見跟上來的衆人,先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無法,隻得又折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