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爆炸,樹林的陰影裡,一個女子背對煙花扶着樹幹。
是阿芙洛,她穿着浴衣,正在頭腦裡從容不迫與系統交涉。
“叮——檢測到任務對象已死亡,NPC阿芙洛即将被抹殺——”警報聲又一次充斥她的耳朵,和她當初剛進入遊戲時一樣。可如今的阿芙洛,早已不是那頭能被輕易拿捏的羔羊。
“申請暫停抹殺程序。”
阿芙洛冷靜開口。
“我去向上級彙報。”挨過阿芙洛一頓打的系統安分多了,回來就說,“批準了,你有什麼要說的?”
“任務對象死了,但是我的任務并沒有失敗。”
系統沉默,系統說話:“但是玩家虎杖悠仁已經離開了遊戲。”
“我懷疑他是由于bug離開遊戲。”阿芙洛有條不紊地反駁,“在我發出夏日祭邀約,任務已經完成了六分之一。換句話說,我的任務‘和對象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并不能算失敗。因為系統判定,假如虎杖悠仁來到了夏日祭我們就會彼此告白,算正式在一起。但實際上在我去高專的時候,我們就已經互通過心意了。至于幸福和快樂,你們完全可以發布問卷去問玩家。”
這個懷疑當然是推鍋,難道遊戲黏性不強要怪她這款戀愛遊戲的主推角色嗎?當然要推鍋給遊戲開發商,肯定是遊戲開發商出bug把人卡掉了。要不然就推鍋給劇情組,怪他們設置了必死的劇情。
不然虎杖悠仁怎麼會退出遊戲?
總之,這口又黑又沉的鍋,是必不可能到阿芙洛的背上的。她簡直可以算是這個遊戲的最佳NPC,兢兢業業,給她辦個勞模獎都不過分,還抹殺她?遊戲廠商想不明白來抹殺她這株搖錢樹?
系統隻好再說:“我再去彙報。”
等它回來,态度要更加緩和:“這的确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當然有。我就算是躺那,玩家虎杖悠仁都能給我刷200多好感度。你們要是抹殺我,哪裡還有這麼好賺好感度的勞動力?我不還欠你們幾千好感度嗎?當然是要給我更換任務對象,讓我發揮人才的價值。我相信金子在哪都能發光。”阿芙洛直接學着上輩子的老闆開始給系統畫大餅,她心裡清楚得很,她啃系統啃下來的是“阿芙洛”,換句話來說這系統就屬于她的一部分,肯定是和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前期這系統嘴毒還企圖控制她,不過是擔心阿芙洛後期太強不好掌控,系統懷疑她的能力,一心想着别得罪人穩紮穩打。
但是,阿芙洛用她反複作死、但業績長虹的戰績表明了她的實力——
愛上她,輕而易舉。
那系統隻好捏着鼻子捧她。
看,現在阿芙洛一聽到抹殺都沒在怕的,還能讓系統三番兩次跑去打報告打商量。
“你去跟上面說,抹殺我是最不劃算的,更何況我任務都做完了,你們應該放我走。”
果不其然,系統吭哧吭哧擠不出兩句話,扭頭再向上打報告。
這次報告的時間打得很長,系統抱怨了一句:“口水都要為你說幹了。”
“真是辛苦你了,好系統,誰家系統比你更好呢?”能說話換來的絕不吝啬,阿芙洛探口風,“上面說什麼?”
系統得了粗制濫造的表揚還高興,隐隐有些驕傲:“你可算是知道我是好系統了。你都不知道我對你有多好、多用心。前期那些不都是擔心你走歪路,所以我說了點……”
“說正事。”阿芙洛冷臉。
系統最近沒怎麼被阿芙洛搭理,更沒有新的業績,上次還吃了大苦頭,這下着實是老實:“還真讓你猜中了。”
“玩家虎杖悠仁,還真是被系統bug強制下線的。那個系統bug,叫做‘兩面宿傩’。因為是在遊戲的很多劇情點裡的共同的bug,所以沒辦法全部去修改,隻好打補丁。我們之前發布特殊事件,也是為了進一步了解遊戲bug‘兩面宿傩’的事情。”
ber,兩面宿傩,就她以為虎杖悠仁靈魂分裂出的第二個人格?那個牛逼轟轟的詛咒之王?
但是虎杖悠仁不是被強制下線了嗎?對了,之前伏黑惠說過,兩面宿傩有20根手指,肯定還有别的手指沒被吃掉,所以這個bug沒有被清除。
“你們怎麼讓一個玩家來負責修理bug?”阿芙洛倒打一耙,“顧客就是上帝,你們居然還讓顧客給你們打工?”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輪到系統叫冤:“我們是正兒八經的戀愛遊戲。但這不是有現成的BOSS嗎?玩家們除了戀愛還能戰鬥走劇情,豐富了遊戲的可玩性啊。”
就是懶得修bug,幹脆拿這個做噱頭騙人進來殺。阿芙洛單刀直入:“那上面提了什麼條件?怎麼,直接放我走?”
“那必不可能。”系統嘟哝,随後又是平直冷靜的機械音開始彙報,“現将女主角的任務對象更改為:吉野順平,任務為:與對象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時間限制:一個月,倒計時開始。”
“一個月?!”
沒等阿芙洛開始抱怨,系統一口氣說:“同時發布世界任務:抹殺遊戲bug‘兩面宿傩’。時間限制:今年12.31日。支線任務:盡可能通過獲得廣大玩家的好感度來償還好感度債務。時間限制:今年12.31日。”
系統一彙報完,就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我知道很離譜,但是這已經是上面能給的最大的底線了。你被抹殺其實我也會跟着一起被抹殺,我真盡力延長時間了。我還給你争取到了福利。你的轉學手續我已經辦好,東京的房子也租好了。申請資金三百萬日元,同時我調出了所有你的權限能看到的吉野順平的資料。”
阿芙洛深吸一口氣,一隻手撩起劉海,撐住額頭,露出一個略微有點瘋狂的笑容:“好孩子,這才對哦。”
“一個月讓他愛上我,這不就是易如反掌嗎?”
系統對手指:“宿主,你精神狀态還好嗎?”
現在,系統看着在高鐵上閉目小憩的阿芙洛,貼心問她:“宿主,到站我叫你。”
昨天阿芙洛給它表演了一波,沒有感情全靠演技,它被伏黑惠上上下下的好感度提示給砸麻了,自那之後老實多了。
這女人真有點本事在身上,不如抱緊大腿。眼見着從來沒出現過的五條悟都給阿芙洛刷了好感度,見了面的更是豪擲千金,系統已經徹底成小弟了。
雖然宿主玩得花,但那些男人真吃這一套啊。
阿芙洛冷淡地嗯一聲,繼續睡。
昨天演了不少,睡覺還得演,今天也沒個休息。她假裝睡沉了靠到伏黑惠的肩膀上。
光憑這樣還不夠,她必須再刺激伏黑惠一把。而且她還得去攻略吉野順平呢,假如還是她演的“沉浸在虎杖悠仁的死亡無法自拔”的寡婦,這怎麼去和别的小男生卿卿我我?
兩人下了高鐵,輾轉一波,伏黑惠真進了阿芙洛的公寓,坐在沙發上捧着一杯茶,看着阿芙洛找東西。
他不是會主動挑起話題的人。坐在米色的布藝沙發,捧着畫着小熊的陶瓷馬克杯,眼神從淺黃色的茶湯再到阿芙洛翻箱倒櫃的身影。
“找到了。”阿芙洛取出文件,喃喃自語。她站在離沙發有點遠的陰影的角落裡,于是伏黑惠隻能看見她垂着頭,似乎對着這份文件發了一會兒呆。
随後她擡起頭,環視了一圈這間公寓,是飽含不舍的。以至于當那樣的眼神順帶掃過伏黑惠時,他猛地喝了一大口熱茶,燙舌頭,但他含着,甚至不敢吐回去。
“走吧。”
伏黑惠看着阿芙洛,她說是要走,卻站在玄關着,久久地凝望着小公寓裡的一切。
“我要去東京了。”
伏黑惠垂着眼,不去看她的金色的短發:“嗯。”
要去東京,為什麼?是因為我,還是因為虎杖悠仁?
兩個人走在一條窄巷上,阿芙洛自言自語:“我把兼職都辭了,房子也要租出去了。我要去東京的裡櫻高中讀書,如果有可能,想來也是不會再回仙台了。”
伏黑惠在她後面跟着,也不接話。
他聽到了後面的腳步聲,回頭掃了一眼,有人跟蹤。
巷子很窄,他又往前看,假如被堵住兩個口,他帶着阿芙洛都沒地方跑。
伏黑惠抓起阿芙洛的手就邁開步子:“走。”
“你幹什麼?”阿芙洛甩了一下沒甩開,被他拉着踉踉跄跄跑起來。
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