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度不動聲色地凝視着桑珣,心想這個與衆不同的少年,不知哪來那麼多煩惱,腦子裡想的事好像和同齡人都不一樣。
他平靜地端詳了桑珣半晌,語氣輕柔地勸慰道:“冠軍固然重要,但卻不至于在追求冠軍的過程中把比賽之外的生活全部砍掉。我相信你已經把前兩屆世界賽失利的回放看了無數遍,也在心裡複盤了一遍又一遍。你有想過自己沒能奪冠不是因為實力嗎?别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桑珣和謝元度對視一眼,默不作聲。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他之所以沒能奪冠,恰恰是因為他太想奪冠,被自己給自己施加的壓力裹挾着,無法讓頭腦一直保持冷靜的狀态。
連着兩屆世界賽總決賽的十場比賽,他都是前期打得特别激進,兇到守在屏幕前看直播下飯的觀衆,吃飯的速度也不自覺地跟着加快了,後期則為了人頭不要命,場場MVP卻局局中對方的奸計。
說白了就是很容易殺瘋上頭,變成有勇無謀的莽夫。
他也知道這樣是不可能拿到冠軍的,可隻要冠軍獎杯在前面吊着,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上鈎。
最後賽後心态炸裂,惡性循環。
網上鋪天蓋地都是緻郁的節奏。
路人怎麼罵他他都不在意,關鍵是粉絲的話鋒也轉變了,說:“我感覺Rock沒以前那麼強了,可能是現在高手多了,不再是Rock統治的天下了。”
然後路人就會在粉絲面前拼命否定他,說:“Rock什麼時候統治過天下?他又不是Wing神那種D1賽就打出教科書級别操作的遠古大神。昙花一現罷了。說不定是走了狗屎運才碰巧拿的世界冠軍。躺在自己的功勞簿上裝逼有什麼意思,隻是拉出來遛遛就現原形了。”
被這樣全盤否定,他怎麼可能不想證明自己?
這是心病,不是心理疾病,做再多的心理輔導都沒用,還是要靠他自己走出來。
桑珣深吸一口氣,對謝元度說:“知道了。”
和聰明人說話不需要瘋狂打補丁,點到為止,對方能夠心領神會。
謝元度沒再給他灌什麼心靈雞湯,說道:“晚上盡管放開了玩,明天起可就要進入戰鬥狀态了。”
這話他剛才當着衆人的面已經說過類似的了,桑珣沒有回應。
半晌,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謝元度,“你今天晚上真的不來嗎?”
謝元度沒想到桑珣會過問自己的行蹤,聞言詫異了一瞬,随即語氣如常地回答他的問題,“你們玩吧,有我在你們總歸是不自在。”
桑珣欲言又止。
謝元度猜到了他想說什麼,并沒有把話完全喪失轉圜的餘地,“年底應酬比較多,我晚上還要參加一個重要客戶舉辦的晚宴。如果結束得早,興許來得及過去看你們一眼。”
桑珣淡淡“哦”了一聲,聲音裡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也沒說任何向謝元度表明态度的話。
隻有他自己知道,當謝元度給了他一絲若有似無的期待後,心底生出了幾分找不到來由的欣喜。
謝元度長期掌握着絕對的支配權和話語權,令衆人望而生畏,可他非但不怕謝元度,甚至對謝元度這個人産生了超出預期的依賴。
可以說,在與謝元度達成契約後,他們把未來都寄托在謝元度身上。
即便是他們打不打得出成績全憑自己。
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沒有謝元度替他們遮風擋雨,他們壓根看不到勝利的曙光。
短短幾天,謝元度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眨眼間便從倨傲挖牆腳的上流人士成為了精神支柱。
他們的談話本該到這裡就結束了,謝元度這次卻破天荒地把話挑明了。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帶着調侃的語氣問桑珣,“你希望我去?”
桑珣不自在地看向别處,“戰隊的第一次團建老闆總該在吧。”
謝元度沉默了片刻,重新笑起來,“我盡量。”
有了這個算不上承諾的承諾之後,桑珣這一晚上的心思全挂在上面了。
謝元度把桑珣那句“戰隊的第一次團建”聽了進去,給了喻澤兩萬塊錢讓喻澤安排。
他們戰隊七個人聚餐,加上蹭飯的家屬謝知航,餐費兩萬塊,人均餐标近三千!
沒見過世面的大家下巴都快驚掉了。
人均三百塊就能讓他們吃頓大餐了,三千是什麼概念?
這就是豪門嗎?!
謝知航自己就是條躺平擺爛的鹹魚,充滿了自知之明,也沒纨绔公子哥那炫富的習氣,可看到衆人的反應,還是不免為自己和謝元度生在同一個家庭而感到由衷的自豪,豪氣幹雲地說:“大家吃好喝好,猛猛幹飯,不夠花我拿我的零花錢補貼。”
有了這句話,多少能擺脫一些蹭飯的嫌疑。
大家都還年輕。
天大地大,幹飯最大。
聽到謝知航說的話,不管有用沒用,先歡呼起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Rivulet小心翼翼地問桑珣,“珣神,你在Royalty的時候有這待遇嗎?”
桑珣聞言輕呵一聲。
怎麼可能?
Royalty俱樂部的那幫人貪心不足蛇吞象,典型的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有福同享是不可能有福同享的,隻有比賽輸了會推選手出去背鍋。
集團有錢不意味着俱樂部有錢,俱樂部有錢不等于願意和選手分,而Royalty俱樂部的選手都是努力打工給老闆買頂級豪車的大冤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