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島是最後一個,遠野默默聽完,不待他走下來便走了。其他人目送他一個人離開,表情各異。
君島追了過去,同遠野并排走着,遠野沒搭理他,他盯着遠野的臉瞧了會兒輕輕歎了口氣。
“你不開心。”
遠野扭過頭不想看到他。
君島也沒話了,陪遠野随意走着。遠野繃着一張臉拿他當隐形,快到湖邊時快步往湖邊去,撿起一顆石子朝湖面扔去。君島知道這人故意想跟自己拉開距離,便站在一米遠處插兜等着。
《你第一次帶我回家》這首歌并非寫在他倆濃情蜜意的最初,而是在他的第一次愛情保衛戰。
“這個女人是誰!我問你這個女人是誰!”
遠野将報紙用力摔在君島面前,憤怒地質問他。這個男人昨天還跟自己手牽手軋馬路,今天就被爆與同公司的女模特深夜幽會,他遠野還沒受過這種委屈!
“隻是報紙亂寫。”
“你拿我當傻子是不是?你說她挽你手親你臉都是報紙P的,那你現在就去告他們讓他們賠錢!”
“别胡鬧,這都是炒作,沒什麼好搭理的。”
“哼很好,你不承認是吧,我現在就去跟那女人當面對質!”
“喂!”
遠野甩開君島的手,氣沖沖上了自己的車,壓着最高限速來到M&A大樓下。
“砰!”
門被踹開。
又是一聲砰,锃亮玻璃桌上的咖啡杯因為劇烈晃動甩出了幾滴咖啡液。
柳生擡起頭,先是扯了幾張紙巾擦幹淨桌面,才看向遠野道:“遠野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少跟我拽些文绉绉的東西,我問你,你們公司那狐狸精現在人在哪,今天你們公司不給個說法我就把你這辦公室拆了!”
“遠野君請冷靜,有什麼事我們好好說,”
“沒什麼好說的,給你三分鐘,編好你的說辭,否則就别怪我不客氣了。”說着往沙發上一坐,跟祖宗上門一般翹着個二郎腿,一副怒氣騰騰要大開殺戒的模樣。
柳生無奈摘了眼鏡揉鼻梁,這都是什麼事。
“遠野君,就算君島當真跟松島小姐有點什麼,這也是你們的私事,你來我們公司鬧又能怎麼樣呢,讓我把君島和松島小姐都解約了?”
“你們公司出了這種道德敗壞的人你這個老闆沒有一點責任?那你怎麼不去監獄門口蹲着,裡面放個人你就回收一個,扯這些不過是想把我哄走吧。”
“遠野君你這就強詞奪理了,我們不歧視出獄人員,但我們也得考慮行業适配你說是吧,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但你跟我要說法實在強人所難,我總不能因為人家談個戀愛就把人解約了,那我這公司不用幹了每天等着賠解約費好了。”
“還挺能解釋。”遠野冷笑,呲着一口白牙嘲諷道:“這是談戀愛的事嗎,這是出軌,你在這跟我玩文字遊戲沒意思,既然你鐵了心要護着她那就别怪我不體面了。”
“遠野君你要去哪——”
柳生看遠野眼中閃過一抹狠厲暗道不好,這條瘋狗該不會是想做什麼吧,他一邊小跑跟上去一邊給保安打電話。
遠野早就打聽好了松島在哪兒,長腿大邁直奔目标。他本身就惡名在外,此刻更是一身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暴戾煞氣,其他人明知他來者不善卻都不自覺給他讓出了路,讓他一路橫行無阻來到M&A給模特練習的T台下。
“遠野君!”柳生氣息微亂,頭發因為跑動散亂了幾根搭在眼鏡上。
松島臉瞬間煞白,方才還在享受衆人羨慕恭維的她沒想到竟被遠野當衆找上門,就算最後平安收場也免不了要被大家嘲笑,思及此她臉色更白了。
不過,這一仗如果她赢了……
自己看不住男人,隻會找她一個女孩子撒野,她不信遠野能占得了好。就憑遠野這個風評,就算她有不對的地方,輿論也會一邊倒向着她,待會她隻需讓遠野發瘋,她就赢了。
想好對策她驕傲擡起頭,正準備嘲諷遠野幾句刺激遠野,卻被突然在她眼前放大的遠野的臉吓了一跳,下意識後退,腳踩到裙擺摔了個四腳朝天。
嘲笑聲傳來,松島羞紅了臉,沒想到遠野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拽着她胳膊将她拽了起來。
啪!啪!啪啪!
所有人都看呆了。
松島的臉迅速紅腫起來,遠野心懷怒火,下手自然毫不留情,幾個巴掌下來松島嘗到了嘴裡的血腥味。
“遠野君!”柳生怔了下,快速跑到台上,跟保安一起将遠野拉開。
“你在做什麼!”
柳生怒問道。
他沒想到遠野竟然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對松島動手。
遠野掙開保安,活動了下自己脖子,舔着後槽牙,癫狂笑了幾聲,銳利的雙眼緊盯着松島的眼睛威脅道:“我今天就是要告訴你們,以後誰敢往君島身上撲,這女人就是你們的下場,我可不保證下次你們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到時候我一個失手,你們下地獄我進監獄,你們說值不值得呢。”
活像一條瘋狗。
柳生将火氣壓下去,冷靜勸道:“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對外人撒氣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勸你還是跟君島好好聊聊。”
松島的閨蜜也壯着膽子附和道:“沒錯!你有本事打君島君去,不跟自己男朋友算賬打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
“我說你們是不是蠢?君島是我——的!我的!明白嗎?我能打他嗎?我可是要跟他過一輩子的,把他打壞了吃虧的是我,别跟我玩什麼新時代道德綁架,我今天說要揍你們就忍不到零點零一分,不怕死的盡管來,看看是我的拳頭硬還是你們的命硬。”遠野鄙夷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掃射,嗤笑道。
柳生對保安使眼色。
“别費勁了,我今天要說的話已經說了,不會把你這拆了,走了,别惦記。”遠野朝柳生揮揮手轉身離開。
衆人剛松了口氣,遠野突然折返,撿起地上的道具朝松島用力一扔,物體相撞的聲音清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
拍拍手。
“這次真的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那瘋狂的笑聲消失,衆人才敢回頭看松島。
“啊——”
有膽小的直接吓哭出聲。
松島的額頭上一道鮮血順着鼻梁汩汩流下。
柳生臉色難看,最後隻能歎口氣。
“将松島送醫院,還有,這件事都給我爛肚子裡。”
M&A大門前,君島立在中間,臉上帶着薄怒。遠野看到他先是心一虛,随即怒火上心頭,大步走到君島面前,嘲諷道:“看到這樣子的我怕了嗎?我早就警告過你,别招惹我,你這輩子沾上我你就甩不掉了。”
君島看着他,一雙眼仿佛幽深的井底讓人發寒,遠野不自在地别開視線。
“回家吧。”
沒有怒斥,沒有分手,硬邦邦的三個字。
君島轉過身,率先上了車。
遠野愣了愣,握緊拳頭跟了上去。
……
湖水激蕩着波紋,就像遠野心中的怒氣,一圈一圈擴散開來,然後觸岸而亡。
“你不喜歡嗎?”君島開口道。
遠野撿起一塊石子回過頭,皮笑肉不笑道:“我喜不喜歡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當然,我原本希望你高興。”
“你唱這首歌來希望我高興?呵你的情商可不答應。”
“我一直以為你明白我的答案。”
“我不明白,我可不是什麼解語花,懂你心中犄角旮旯裡藏了點見不得人的情愫。”
“這裡風大回去吧。”
“哼再多待一會兒凍死你這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傻子。”
“這可由不得你。”
君島将遠野扛到肩上,敢動一下就打一下屁股,遠野叫了幾聲,又給了君島後背幾拳,見君島不搭理終于安靜下來。
衆人面對這場面臉上挂着尴尬的笑,想圓幾句但話出口感覺更尴尬了,于是選擇閉嘴。
君島将遠野扛到房間往床上一放,拿來卸妝水和卸妝棉給遠野卸妝。遠野還生着氣,無論君島怎麼擺弄他都不開口,就跟鹹魚一樣不帶動彈。
“你今天生氣有點久。”君島道。
遠野冷笑了聲。
君島也不在意,幫遠野卸完妝就給森鬥打視頻電話,他有的是方法讓遠野開口。
“爹爹~”
森鬥因為闖了禍現在老實得跟鹌鹑一樣。
遠野問他在做什麼,他說在跟木手看武打片,還把鏡頭對準木手讓木手打招呼。木手笑容真摯地跟二人打招呼,凸顯何為能屈能伸。
現在能跟君島集團搭上關系,叫他爆改塞巴斯蒂安他也将毫無壓力。
君島其實不願意木手來當森鬥的老師,家裡有一條瘋狗就夠了,再來一條狡詐的毒蛇森鬥這孩子就真的沒救了,但這個時候就暫且先這樣吧。
“爹爹,木手老師今天教我縮地法哦。”
“真不錯,好好練,以後松下家那小胖子就是來十個都不是你對手。”
“我要比姜老師還厲害!”
森鬥現在越發崇拜姜算,做夢都是自己跟姜算一樣一挑十把那些欺負遠野的壞人都揍了個遍。
“好!不愧是我兒子,爹爹為你驕傲。”
“爹爹你們要快點回來,我給你們打我新學的拳法。”
“我們還有幾天就回去,你乖一點,離那些小畜生遠一點,你爸這回可是出了不少血。”
“遵命!”
遠野跟森鬥通完電話心情好了不少,但是看君島仍不順眼,也不跟君島說話,往床上一躺,拒絕搭理君島。
君島眉頭微皺。
他倆平常也有吵架的時候,都是遠野單方面跟他吵,遠野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基本不會把情緒帶到第二天。但上了這個節目,兩人時時刻刻面對面,這一波還沒吵完另一波火氣又來了,偏還不能躲開讓雙方都冷靜一下,以至于問題堆一塊矛盾越發嚴重。
别人上這節目是解決問題修複關系,他們倆上這節目是點燃問題撕裂關系,還真是得不償失。
好在,遠野總歸離不開他。
“杵在那兒幹嘛,睡覺!”遠野突然吼了一句。
“好。”
第二日兩人的關系又恢複了正常,看得衆人都有點想撓頭。雖然戀人吵架這種事很正常,但像兩人這麼頻繁這麼嚴重還和好得那麼快的屬實少見。
他們這個節目為期18天,現在已然到了尾聲,因而今天的主題是讨論這即将要做的決定。
第一對夫妻年紀比較小,都才二十幾歲,兩人的矛盾說到底就是錢的問題,因為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導緻在職業規劃和家庭規劃上出現了分歧,這也是衆多年輕人要面臨的問題。
第二對夫妻年齡最大,因為無法走出兒子離世的陰影而無法獲得健康家庭的幸福,現在一個想走出陰影,一個沉溺于過去,矛盾由此而來。
而第三對君島和遠野夫夫,從節目組的觀察來看,應當是在對孩子的教育方式上出現了分歧。當然這是官方說法,事實上大家都明白問題根源在哪裡,一個習慣性出軌的丈夫,一個擅長粗暴解決問題的妻子,兩人能走到今天算得上是一個奇迹,畢竟遠野看起來不像是為了豪門闊太的優渥生活而忍氣吞聲的人。
六人聊了很久,從午飯聊到了下午茶,其他兩對都似乎有了決定。
“遠野君呢?”其他人問道。
遠野:“我喜歡随心而動,等那天再說吧。”
這句話擺明心中有氣。
君島笑了笑不說話。
遠野剛熄下去的火又蹿了一束上來,這家夥是拿捏他了,那天他一定要一定要……
在節目的最後節目組會安排方向相反的兩輛車,雙方各坐在其中一輛上,在沙漏流盡之前他們需要做出選擇——選擇下車,就意味着再給對方一個機會,如果選擇不下車,那便意味着這段感情到此結束。
當車緩緩開走,視線不再被阻隔,雙方轉過身,對方的心意如何便明了。
君島知道遠野肯定會下車,他仗着遠野的愛肆無忌憚,絲毫不擔心。遠野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遠野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這天,遠野穿着他倆第一次約會穿的衣服潇灑上了車。
沙漏倒立,計時開始。
然後是百無聊賴地摳指甲,玩道具。
時間差不多了,起身下車。
另一輛車上,君島起身理了理衣服,下車。
時間到,兩輛車同時啟動,背向而行。它們的速度很慢,像嘉賓們此刻的心情,焦灼不安地等待答案,時間漫長得如慢放一般,但又害怕揭開答案,盼望着再慢一點,心中還可以期待。
君島轉過頭,勝券在握的微笑凝固在臉上。
對面沒人。
“遠野!”君島第一次失态了。
他朝四周張望,忍不住離開原地小跑起來,然而在附近轉了幾圈都沒發現遠野的身影,君島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不可能,遠野怎麼可能會不下車……
“Surprise!”
橋下,遠野攀着木樁子翻身上來,落地完美。
君島叉着腰喘氣,氣笑了。
不過,看清遠野身上的衣服他斂起表情,目光複雜道:“你還留着這身衣服。”
“你還記得這身衣服。”
“當然,我過目不忘。”
“我上個月三号穿了什麼?”
君島自動忽略了這個問題,走過來,朝遠野伸出右手,“走吧,我們回家。”
“有沒有被吓到?”遠野勾住他脖子将人拉過來,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調侃道:“今天打扮得像花枝招展的蝴蝶,是想勾引我這隻勤勞的蜜蜂嗎?”
“我沒聽說過蝴蝶跟蜜蜂的愛情故事。”
“那你今天聽到了,臉色别那麼臭,逗逗你就受不了了,哪天我真的跑了你要做什麼,變身噴火龍嗎。”遠野手動給君島扯開嘴角。
“别拿這種事開玩笑。”君島握住他的手,“走!”
三對嘉賓全都選擇下車,這大團圓結局讓節目組都大為驚訝,他們保證自己沒劇本。觀月說這樣收視率會更高,到時候多剪些沖突吸引眼球,大結局再賺一波眼淚,下一季繼續。
“爸爸他們要回來了!”
森鬥聽說兩個爸爸回來高興壞了,也不練武了,興沖沖沖到大門口,他要兩個爸爸回到家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
木手上樓收拾行李準備放假。
“嗯?”
木手正收拾着行李突然聽見下面有嘈雜聲傳來,來到窗戶一看——他這視野剛好能看見大門口,卻發現門口的人不是君島夫夫,而是好幾個陌生人,森鬥和國助兩個孩子正被他們圍在中間。
“這幫人在幹什麼!”木手扔下衣服下了樓。
等他趕到君島家的保镖已經到了,隻是,原先站在森鬥面前的女人竟是捂着肚子坐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而跟她來的人正憤怒地指責森鬥。
“你這個小壞種在做什麼!”
“小小年紀好歹毒的心,别以為我們不敢曝光你!”
“你看他還敢瞪我們!”
“他以為把明子肚子裡的孩子弄掉就沒事了,也不知道哪個教的,跟傳聞中一樣惡毒。”
“跟這小畜生廢什麼話,到時候就算他是孩子我們也一定要為明子讨個公道。”
“明子你沒事吧,我們去看醫生,等君島君回來有他好看的。”
一幫人手忙腳亂把那個坐在地上的女人擡到大門邊上,看這樣子是要等急救車來。這到底是着急還是不着急啊,木手雙手抱胸冷眼看他們表演。
保镖說這幫人突然上門說這個叫明子的女人懷了君島的孩子,說要見君島夫妻和君島,森鬥自然不信,把他們罵了一頓叫他們滾,然後就吵了起來,争吵間這個叫明子的女人突然大叫了一聲摔在地上。
“他們說是小少爺把她推倒了。”
剛好那女人站的位置是台階上,這一摔下去沒一會兒就見紅了。
木手盯着那女人身下一大灘的血迹,心道這位是個狠人,都這種時候了還能忍着等救護車來,遠野這次碰上對手了。
保镖:“剛才她故意靠近小少爺,我們都沒反應過來她就摔了。”他們一心保護森鬥不被這幫人傷害,卻沒想到對方玩的是這招。
木手掃了眼四周的監控,眉頭皺了起來,這些人把森鬥圍住,用大人的身體擋住監控的視線,還真難說清森鬥有沒有做了什麼。
他餘光瞟到國助,國助正舉着手機跟人打電話。
“我知道了,把電話給張先生。”
國助将電話遞給自己身邊的保镖。
“喂夫人?”
“待會兒你全程跟着那個女人,盯緊她。”
“夫人的意思是?”
“無論她待會兒做什麼,從她身上掉下來的東西你都得替她們保管好了,然後……”對面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接着又恢複正常道:“你是公正的第三方。”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