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清月幽幽照着年輕人不眠的臉龐。
葉榆側對着窗台。
失眠。
大腦被下午的事情占據,忽然生出成堆小人擠在一團,七嘴八舌地争論起來。吵得他無法呼吸。
段越澤真的不是直男。他真的不是直男麼。可…之前他說過自己是直男。為什麼又忽然不是了呢。
最開始,周溫韋爬山的時候把他的性取向不小心說出口,那時段越澤的表現好像十分正常,沒有驚訝也沒有言語,是以一貫的沉默來應對。
——段越澤盯着你的屁股看。
周溫韋的話立刻在耳邊響起。
再之後是除夕,葉榆讓段越澤假扮對象騙過父母。那時他的表現非常無措,與身邊任何一個裝彎的直男沒什麼區别。
忽然想到除夕夜那個長久無聲的對視。
“……”
接着是遊諱想犯罪的那個下午。葉榆還沒聽清楚遊諱的問題,段越澤已經迅速承認自己是直男。
——看你們兩個惡心成那樣,不爽很久了。草。你們不是直男吧。
遊諱的話又在葉榆耳邊響起。
“……”
他以為自己沒有放在心上。當時聽到遊諱這樣說,也隻是覺得他思維與常人有異,精神狀态堪憂,畢竟誰也不會把一個神經病的話放在心上。
可時隔三個月,葉榆發現,他居然能一字不落地回想起遊諱随口丢出的吐槽。
這些與性向有關的話題背後,好像都有能證明段越澤也許并非直男的證據。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可葉榆仍然不太相信。
直接問麼。
如果不是呢。按照段越澤那個性格,應該會遠離自己吧。
如果是呢。如果。
葉榆揪着薄被,睜着眼出神地盯着窗外夜色。
如果是,你打算做什麼?
扪心自問,你真的沒有期待,真的沒有私心麼。
如果沒有期待,為什麼會在接到那個雨夜來電後帶着比好奇多一點的情緒匆匆下樓,為什麼會容許一個男人睡在你身邊,為什麼會在下班的路上故意去老趙面館看一眼,為什麼會在意他的感受他的心情他的生活。
如果沒有私心,為什麼會留下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是真的毫無戒心地把他當成小孩麼。一個比你高比你結實的成年小孩麼。
如果沒有私心,你為什麼又會撒謊呢。為什麼會順着周溫韋編造出的謊言來試探段越澤。是期望從段越澤口中聽到什麼呢?
這些無人能解的疑問折磨着葉榆的神經,讓夜裡每一絲風都化為刀子,慢慢割着葉榆的身體。
在這些為什麼之中,他逐漸發現,許多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統統隻需要一個答案就足矣解決。
隻需要一個。
——喜歡。在意。
因為喜歡,所以周溫韋才能捏住段越澤的秘密讓自己幫周漸甯應付家裡人的催婚。
因為在意,所以那個即使很危險的夜晚,自己也選擇驅車趕往三十公裡外的小巷,找到兩月沒見過的段越澤。
一切舉動的背後都有動機,自己從前從未深思過的問題,随着天色亮起而逐漸明晰。
可自己真的不是在自作多情麼。
段越澤隻是去了gay吧而已。不代表他一定就對自己有好感。
帶着最後一點疑問,葉榆在淩晨五點半睡着,錯過了同樣輾轉難眠,糾結了很多次才出現的敲門聲。
段越澤垂下手,在門口站了十分鐘,發現門後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抿了抿嘴。在客廳坐着,繼續寫拍攝方案。手放在鍵盤上,打字的速度越來越慢,屏幕上的字也越來越模糊,思緒早已從方案飄到其他地方去。
把理了一晚上理出的時間線再理一遍。
已知,自己設定的原著故事線開展于夏季,六月的最後一個晴天,看天氣預報,也就是明天了。
求問,到底要怎樣才能避免他們遇見?
方法一:備好糧食,以休養身體為由,禁止葉榆出門。
方法二:去盈生打探敵情,設計季午芥斷腿出不了門。
方法三:複活後裔,質問他當年為什麼不把最後一個太陽射下來。這樣從設定背景上來說,完全不會有夏天存在。
段越澤認真思考這三種方法的可行度。
首先,如果采用方法一。
我:你的傷很嚴重,不宜多走動。最近幾個月就在家裡,哪兒也不能去。
他:可是我傷到的是手,不是腳……?
“……”
并且,囚禁是犯罪。這個方法不可行。
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