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洇晝周末一般都會去健身房,但恩師把小孫子委托給他照顧,作為身擔養小孩的重任的大人,隻能犧牲個人時間。
趁着兩人都有空閑,他打算帶白途熟悉未來四年生活的城市。
本以為沒離過家的白途會想念爺爺奶奶睡不着,或者到了新環境沒有安全感,蘇洇晝做好了被吵醒的準備。
沒想到白途睡得比他還安穩。
上午十點,蘇洇晝敲了十分鐘門都沒人應。他都要懷疑白途大半夜偷跑回家去了。
給白途打了幾個電話沒接通,房門裡傳出野獸嘶吼般的聲音:“啊……請,進!”
蘇洇晝壓下門把進屋,看到白途臉朝地半邊身體癱在地闆上,半邊身體還在被子裡,想下床又抵抗不住睡意的姿勢,像變異的爬行動物。
“白途?”
“王的拖鞋……呢?”
白途試圖爬起來,兩隻手撐不到一秒又倒了下去,寬松的睡衣滑到蝴蝶骨上,露出一大片腰背,身體軟得像一灘爛泥。
蘇洇晝看着他掙紮了一會兒徹底放棄,走到床邊,拿過遙控器把開到十六度的空調關掉,然後握住他冰涼的胳膊把人拉起來。
白途摔進床鋪,朝他随意一揮手:“王赦免你擅闖寝宮之罪。”然後嘴裡咕噜咕噜着滾了幾圈,胳膊和短褲下的腿晃來晃去,“吾是驢打滾。”
蘇洇晝從床底把拖鞋拎出來擺好:“大王,起床用膳。”
“嗯?蘇貴妃?”白途睜開眼,搖搖晃晃地爬起來跪坐被褥,睜着圓圓的眼睛和他對視,倏地從床上跳下來,“蘇卿!早上好!”
白途炮仗一樣大喊大叫着沖進衛生間洗漱。
蘇洇晝環顧一圈房間,和入住之前相比大變樣,地上擺着收拾一半就擱置的行李箱,書包敞開擠在衣櫃邊,書桌上擺滿了玉鈴市特産,還有遊戲機、平闆、遊戲本,都是最新款,看得出來老人家的确很寵小孫子。
“吾好了!”
白途滿臉水漬跑出來,額前頭發還滴着水。
蘇洇晝抽了張紙巾遞過去:“換衣服。”
“好的!”
炮仗抱着衣服又噼裡啪啦地燒走了。
片刻後,白途換了黑白假兩件長袖連帽衫和黑色工裝短褲,一蹦一跳,眼睛亮閃閃的,模樣生動明媚,任誰看了都覺得陽光活力。
“今天是,不怕熱的大王曆險記!”白途把一個不知名形狀的金屬項鍊挂上脖子,對全身鏡擺了個自認為很酷炫的動作,“哼哼~你們的王,歸來!”
蘇洇晝從小就寡淡得像白粥,履曆一幹二淨,沒有叛逆期也沒有黑曆史,高中那年殺馬特盛行他也沒有跟上潮流,但還是知道白途的行為是中二病,于是耐心地等他耍完帥才開口:“走了。”
白途一臉得意地跟上來:“你們的王,出發!”
暑假到處人擠人,蘇洇晝沒有開車。
他先帶白途嘗了最具本地特色的早點,都是外來遊客很難找到的老店,口味偏甜比較符合白途的口味。
早飯後,蘇洇晝帶白途坐公交去廟裡祈福,這廟是鎮上人自願捐錢建的,沒有工作人員,裡面供奉的是靜湳市獨有的靜神,保人一輩子風平浪靜。
熱血的白途表示不解:“為什麼要風平浪靜?波瀾壯闊的人生不好嗎?”
“觀念不同。靜湳人生活節奏慢,他們理解的靜不是平凡,是平安。”
“噢~學到了,那還挺有意義的嘛。蘇卿在幹什麼?”
蘇洇晝把一塊紅繩系的木牌遞過去:“跟風。”
“你……”白途眯起眼睛看他,然後開始發作,“我要跟靜神舉報蘇卿!不誠心的假信徒!”
“嗯。”
“嗯什麼?你這個冷漠的假信徒!你寫什麼了吾看看。”白途踮着腳伸直脖子湊過來。
蘇洇晝本來沒想藏着掖着,不料想一擡眸,撲面而來一股淡淡的山茶花沐浴露氣味,睡飛的一绺呆毛在風中舞動,上一秒還大喊大叫的人貼着他的胳膊,濕熱的鼻息灑下來,手下意識就捂上了。
“自己寫。”
“吾幫蘇卿檢查一下内容合不合适,萬一惹靜神發怒,浪費一次實現願望的機會怎麼辦。”
“我不信神,寫什麼都不合适。”
“吾想看看有多不合适。”
“你先自己寫。”
“參考一下嘛。”
白途抱住他的胳膊,輕易搶過沒用心遮掩的木牌,一溜煙跑遠了,躲在角落裡偷偷摸摸看,然後滿臉失望地還回來:“什麼叫‘一成不變’啊?這算願望?”
“反義詞。瞎寫的。”
蘇洇晝把牌子綁在展示架最不起眼的地方,漂亮的毛筆字和喪氣的内容在一衆感動的祈願詞裡格外突出。
“那就是喜歡花樣百變的生活咯?”
“也許。”
“哼,還挺酷。”
白途拿起筆一邊寫字一邊說:“吾永遠不可能接受一成不變的生活,如果一定要在過同樣的生活和世界末日之間選擇,吾會毫不猶豫選世界末日,吾這種一天不作就會死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出新花樣。”
“好啦,蘇卿幫吾挂!”
蘇洇晝看着白途眉飛色舞,沉浸在他認真又像在開玩笑的語氣中,突然的大喊大叫拉回思緒,手裡莫名被塞了塊木牌。
垂眸一看——早生貴子。
接收到疑惑的視線,白途叉着腰昂首挺胸,理直氣壯道:“吾不信神,因為吾就是神。有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