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眉:“你認識?”
小六點點頭。
李淨眉宇挂上一抹疑惑,此時快要到午時,她放下手中的案卷,起身朝外走,準備去會一會這個神神秘秘的“公子”,順道用個午膳。
她跨出門檻,一簇人影映入眼簾,男子一身齊紫寬袖錦袍,金扣玉帶,頗為閑散地倚靠在門旁的朱紅柱子邊,一下沒一下地抛着手中的柑橘。
李淨走近了兩步。
男子察覺到動靜,轉過身迎上她的目光,眉眼間淬滿了笑意。
看清年輕男子的面容,李淨面挂驚訝:“世子?”
“好久不見啊,懷安兄。”
蕭祁手腕一轉,将手中黃澄澄的柑橘輕抛到李淨手中,語調微微上揚:“我置辦一處宅子,隔你家一條街。”
“啊?”李淨倉皇接過橘子,還沒反應過來。
他似乎又想到什麼,”啧“了一聲,蹙眉略帶着一絲嫌棄:“不過我說,李懷安,你家宅子也忒小!”
見面前人一頭霧水,蕭祁臉上笑意愈深,卻佯作成一副為難模樣:“張老頭之命,我不敢不從,隻好勉為其難待在這邊遠之地等你咯。”
“李大人幾時回京,我便奉陪到幾時,若空手而歸,破老頭非得将小爺我抽筋扒皮不可!”
李淨不解地張了張嘴,遲緩道:“老師倒也沒有這番兇神惡煞……”
“那是對你!”蕭祁滿不服氣,冷哼一聲,“我深受他折磨多年,痛不欲生!”
李淨尴尬笑笑,朝衙署外走去,蕭祁緊跟着她,同她并肩走着。過了一會兒,她随口問道:“世子在這,國公不反對?”
蕭祁嗤笑:“幹他何事?我爹奈何不了我。”
李淨若有所思點點頭,不知又是何事招惹了他,蕭祁再一次大“啧”一聲,側身對她說道:"本世子思來想去,你宅子實在太小,如何能容得下你這尊大佛?”
“言重了言重了,李某不敢亵渎了神佛。”李淨有些汗流浃背。
蕭祁置若罔聞:“我給你置辦間大的?李大人喜歡什麼樣式的?”
李淨受寵若驚,連連擺手搖頭,一口一口“不必”。
“客氣,你我師出同門,同門之間互相照顧是應當的!”
“李大人平日裡一般幾時放衙?我來接你呀。”
“李大人……”
李淨:“……”
李淨覺得蕭祁實在有些聒噪,吃飯總能堵住他的嘴吧?她試圖打斷:“世子用過午膳了嗎?”
“好啊!”李淨倒吸一口氣,他甚至沒有回答是與否,直接爽快道,“走,我請你!”
他們到了衙署的公廚,李淨打算随便吃點,起先蕭祁執意要去幽州的一家大酒樓,揚言請她,被千說萬勸,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拉了回來。
李淨一邊吃着飯,一邊聽着蕭祁說話,失策了,吃飯都堵不住他的嘴。
“你不知道,上京近來發生了好多事……”
聽到“上京”二字,李淨執箸的手微不可察得頓了一下,她看似随口一問:“什麼事?”
蕭祁再次打開了話匣,李淨靜靜聽了很多,僅僅三月,風雲詭變,翻天覆地。
先皇不過而立之年,一夜之間染病而逝,李太後身為先帝皇後,自然而然輔佐幼帝,新皇繼位後的第三日,頒布了第一道指令。
擢定安候侄子柳硯,為天子少傅,聘天子之師,一個剛回京的罪臣之子,瞬息間高躍成天子近臣,新帝年幼,這道诏令不出意料出于李太後之手,而李太後雖近滿三十,卻風韻猶存,群臣中無人不猜這期間的貓膩。
“上京城的人都傳遍了,斥他生于世家,丢盡了世家臉面,罵他卑躬屈膝,辱沒了門楣。我在上京,目睹過他那副模樣,是個官就往上湊,花言巧語,油嘴滑舌,當時我還在場,他也絲毫不避諱。”蕭祁道。
李淨沒有說話。
半晌,她才慢吞吞問道:“真的?”
蕭祁見李淨神情淡淡,他知道背後妄議人是非長短乃宵小之輩,但他講得卻是事實,若柳硯當真卑劣不堪,李淨與此人深交,百害而無一利。
他道:“我本也不信,上京城風言風語多了去。”
“但……連老頭都與柳硯劃清了界限,老頭素來和善,而為此點燈親寫了一篇賦文,下筆千言,字字珠玑,卻都是斥罵他的肺腑之言。”
“你清楚,從前在書院,除你之外,老頭最為器重的,便是他柳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