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剛想上前讓他閉嘴,被張世清打斷。
“好了。”
張世清背對着李淨,後者看不見他的神情,落眼處全然是那書生氣惱的模樣。
“你若不出言侮辱,他何苦撞你?”張世清正色問道。
李淨微怔,滿面被發現的窘迫,而後又聽到書生不服的語氣:“學生哪兒侮辱他了?明明說得是事實!敢做還不讓人說了?”
張世清面色冷了一分,道:“那你朝他吐飛沫,怎麼回事?”
書生啞口無言。
張世清轉過身來,看着李淨,後者緊緊揪着衣擺,眼神飄忽不定,半晌才憋出兩字:“老師。”
張世清微微颔首,沒有多言:“嗯。”
李淨也不知說什麼,在幽州時思來念去的,如今這人正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一時卻欲語還休。
她隻好端正地杵在原地,略顯約束。
張世清見李淨一身風塵仆仆,此時開口道:“等會書院關了門,你跟我一起回去,讓你師母給你尋身幹淨的衣裳換上。”
“有什麼話等明日進宮面了聖再說。”
李淨點頭。
蕭祁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臉興緻高昂:“聽說十角街夜市有燈會,那兒離相國寺不過幾裡,去燈會之前正好拜拜,為明日沾沾喜氣。”
他碰了碰李淨肩膀,問道:“如何?去不去?”
李淨正斟酌着,她看了一眼張世清,就聽到後者說道:“一道去吧,前陣子你師母正巧提了一嘴。”
“好,老師。”她應聲答道。
李淨與小六一同去了張宅,緣喜跟着蕭祁先行回了國公府。
許久,她停到張宅門口,張世清在前面走着,李淨見後者漸漸與她拉開距離,又默默跟了上去,此時一向跳脫的小六,亦小心翼翼的模樣。
她一進院内,便一眼看到張夫人守在堂前候着他們,張夫人似乎等了很久,垂着眼簾,一聽到動靜,立馬擡眸,眼裡蓦然亮起。
“懷安!”張夫人起身,小跑過來握住李淨的手。
李淨應了一聲:“師母。”
“唉。”張夫人親切道,眼中閃爍着光,“怎麼瘦了?”還沒等李淨回答,她又自顧自寬慰道:“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淨乖巧笑笑,緊接着張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拉着她去到了廂房,前者推門而入,從底櫃拿出一個包袱出來。
張夫人打開包袱,裡面是一套幹淨的衣裳,被整整齊齊疊放在一起,她拿起來,對着李淨肩前比量着。
“你老師倒是沒記錯,大小正合适。”張夫人口中念念有詞,“你今日回來,别看你老師風輕雲淡的,前一陣老念叨着,這身衣裳他好早就備着,擱置了一年,今兒總算穿上了。”
“也不知款式是不是你們年輕人喜愛的……”
李淨一股腦兒似的點頭:“好看!謝謝師母,我很喜歡。”
等張夫人出去,李淨換上了那身衣裳,合适得像是貼合在她身上,她看了又看,滿意得出了廂房。
傍晚,李淨與張世清一行人出門,去往相國寺,蕭祁在前面與他們會合。這時相國寺人煙已然稀少,李淨進去拜了之後,從寺裡出來,不小心聽到身前兩個婦人閑聊。
所言之語令李淨不由得好奇豎起耳朵聽。
“方才過去的便是中書令大人嗎?”那婦人見身邊之人點頭,驚訝道,“這麼年輕,就身居高位?”
另一個夫人華衣錦服,眼含嫌棄,嗤笑道:“我家老爺說了,不過使了些腌臜手段,見不得光。”
“再怎麼說,他人生得俊俏,又貴為中書令,配你家三娘綽綽有餘,想當年柳氏一族何其的風光,你又何必介懷?”
那位貴夫人眉頭緊簇:“我堂堂尚書府,何苦巴結他?這上京大好清白男兒多的是,他一個與當朝太後不清不楚的污穢,折辱我蘇氏門楣!”
“哼,我家老爺說了,他舅舅定安侯手握兵權,聖上依舊對他青睐有加,還不是依賴李太後?”
“你小聲點,休要妄議,免得被有心之人聽了去……”
那貴夫人這才壓低了聲音。
“消消氣,”另一個想了想,歎了口氣,而又寬慰道,“哎,畢竟乃天子賜婚,你蘇家難不成抗旨?”
……
“懷安!”
李淨正聽的精彩,不遠處張夫人喚她道,老師與小六正候着她。
“聽什麼,這麼入神?”張世清問道。
“沒什麼。”李淨搖搖頭,整理好心緒,咧開嘴笑道,“走吧,去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