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臣一邊暗自唏噓,一邊又對柳硯恨得咬牙切齒。
“那就選幾個長得順眼的……”皇帝小聲嘟囔着,目光在十三人中來來回回。
他點了隊伍最前的一人,點了文喆,問了幾句話,擢前者入翰林院為從六侍講,後者進刑部員外郎。
最後皇帝又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李淨身上。
“你叫何名?”皇帝問道。
“回陛下,臣姓李名淨,字懷安。”李淨尊敬回道。
皇帝頓時一臉恍然大悟:“哦,朕知曉你,十三個人中,唯有你殺人獲罪過。”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目光投向一旁的張世清,補充道:“你可是張卿的學生?”
李淨微頓,兩個問題一道硬着頭皮應了下來:“是,陛下。”
似乎看出來李淨的窘迫,皇帝大手一揮,和善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李愛卿不必介懷。”
李淨颔首道:“多謝陛下。”
而後,皇帝又在群臣中尋視着。
“何中丞,他——”皇帝指了指底下的李淨,說道,“你們禦史台領走罷。”
李淨剛要領旨謝恩,此時身後忽然嘈雜起來。
“萬萬不可啊,陛下!”朝臣中大臣倒無反應,連白無秦此時亦冷眼旁觀站着,一言不發,大多是些小臣在起勢反駁着。
皇帝不耐蹙眉,忍着性子又問那朝臣:“有何不可?”
“李淨乃戴罪之身,而禦史台為正氣之地,納光風霁月之士,剛正不阿之者,他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何以可入!”
那臣子說得義正言辭,唾沫橫飛,惹得不少朝臣紛紛上奏贊同。
“不錯!十三人中,出類拔萃的不少,禦史台何用得着招納此類小人!”
張世清為李淨老師,理當避嫌,此時亦不好出口,于是,朝中大多臣子紛紛讨伐李淨。
這時大殿内忽然傳來一聲嗤笑,如此不合禮數,引得皇帝及衆臣紛紛注目。
皇帝看清人面孔後,難得寬容說道:“何中丞有何見解?”
嗤笑之人正當是禦史台中丞何言昭,為人剛直的一朝言官,人直,話亦直。
自古以來,皇帝為博賢名,對言官向來包容甚佳。
“禀陛下,微臣無禮,隻覺得招笑,禦史台的臣子,何時需要外人評頭論足?”
“什麼戴罪之身,什麼陰險狡詐,監察史清清白白選上的人,陛下欽點的禦史,王大人這是在質疑誰的眼光?”
這是默認,李淨從前往後便是禦史台的人。
“中書令覺得如何?”皇帝忽然問到一直不做聲的柳硯。
柳硯恭謹拱手,對上李淨的目光,後又輕飄飄挪開,沒甚語氣回道:“全憑陛下做主。”
再一次,同樣的話術。
皇帝這次卻聽不得了,執意要讓柳硯明确表個态。
禦史台對他深惡痛疾,他表态有何用。
柳硯無奈下隻好道:“回陛下,臣覺得甚妥。”
皇帝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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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後,群臣紛紛出殿,李淨行至人群中,眸光尋視周圍,卻看不見一人身影。
她不敢貿然從人群縫隙之中竄過去,隻好緊湊湊貼緊人,步子邁得急。
好不容易出了殿,走到白玉台階上,遠遠望去,台階最下面,熟悉的人影出現在李淨的眼裡。
那人在與旁邊之人交談,忽然毫無征兆地轉過身來,擡眸朝上方望了一眼,眸光相迎,碰擊上的一瞬,李淨迅速捕捉到視線,但随後,他便淡淡挪開,似乎并沒有看到她。
台階上的人走了一大半,此時年輕男子的身影完整無遺地暴露在李淨眼前,她下了幾步階梯,忽然面前來人擋住了她。
“大人,張先生在外頭候着您嘞。”小六對她道。
李淨踮起腳尖,越過小六,再朝那個方向看去,此時人已不在原處,空留一團殘影。
小六一臉不解,順着李淨視線看過去,直到看到原處慢慢化為一個黑點的人影,這才反應過來。
他歎了口氣,對自家大人說道:“大人,别看了,人家如今身居高位,結交的皆是一等一的人才,早就看不上從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