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輕扣,房門外是绛珠緩步離開的聲音。
門前石階上的落葉掃了又落,一層一層還沒清理開淨。女子輕巧的鞋底踩在葉片上發出“沙沙”聲,這聲音隻響了幾下便停住。
“殿下,您回來了!”
“她呢?”
“千姑娘好像不太舒服,奴婢剛才扶姑娘回房休息了。”
外頭的人聞言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容懷瑕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請過大夫了嗎?”
“還沒有,姑娘說她沒事,不過奴婢瞧着姑娘臉色不大好,殿下還是去看看吧。”
千裔清耳畔緊貼房門,隻聽得急促有力的腳步聲朝着她房間的方向走來,越走越近,轉眼聲音已經來到門外,她急忙跳起,離了那兩塊灼人的木闆好幾步遠。
敲門聲接着她的動作傳來,緊随而後的是容懷瑕磁性的嗓音。
“既然不舒服,就請大夫來瞧瞧吧。”
千裔清微微蹙起眉頭,怎麼她覺得容懷瑕好像不是來趕她走的。
“殿下不必麻煩,我隻是沒休息好罷了。”
容懷瑕頓了頓,沉聲道:“既如此,那你好好休息。”
說完,他的影子在門外一晃而去,像是真的離開了。
就這麼走了?
千裔清一怔,上前幾步,扒在門上附耳聽着外頭的動靜。
腳步聲漸遠,門外再次恢複如初,靜悄悄的,似乎是真的走了......
千裔清猶豫了一會兒,指腹在門楣上來回劃弄,最終一咬牙,扣上門闩,一點一點的将它移開。
兩扇門間很快露出一道細微的縫隙,門外的地面上空落落的,并沒什麼人影停駐。
千裔清長出一口氣,掌心按在門沿上,胳膊稍一使力便推開了。
一隻腳堪堪邁出門檻,卻瞥見容懷瑕正坐在她先前坐着的位置,光滑的石桌桌面上,偏瘦修長的手隻餘食指和中指,按在樹葉上一片一片的移動着。
然而容懷瑕不必擡頭就已經知道她開了門,嘴角泛起一道淺淺的弧度。千裔清離得有些遠,并不能看得真切。
“既然病好了就過來吧。”
院中再無其他人,這話顯然是對她說的。千裔清尴尬一笑,聽話的移了過去。
走近他身邊,千裔清這才看清楚容懷瑕是在拿石桌上的落葉擺字。
最後兩片青色的葉子被推至面前,一個“潛”字就這麼清晰工整的呈現在眼前。
“潛?”
“嗯。”
一字完成,千裔清順口念了出來,心中還在思量這個字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沒想到容懷瑕竟是立刻回應了她的随口之音。
“坐吧。”容懷瑕指尖捏着一片剩餘的樹葉,這片樹葉半綠半黃。他側過頭看她,“既然喜歡我,為什麼又不想見我?”
“不是不想,是不敢。”千裔清低頭玩着指甲,故意不去回應他的目光。
“不敢見我,所以就裝病?”
她怎麼覺得這語氣帶了幾分埋怨呢。
千裔清擡頭,支起一隻手臂托腮看他,面上表情似笑非笑。
“誰說我是裝病。”她指了指自己下颌邊緣的青紫意有所指,“是真的。”
容懷瑕目光在她側臉停了停,輕巧避開,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了,不過是故意沒提起罷了。卻沒想到千裔清居然還能厚着臉皮幫他回憶。
他壓下目光,沉聲道:“府上有藥,待會讓绛珠給你塗一些。”
“殿下弄傷我,不是應該親自給我上藥賠罪嗎?”
容懷瑕看着她沒答話,眼神閃爍片刻後别過臉去,耳廓卻悄然爬上一絲绯紅。
知他害羞,千裔清故意另一隻手也托上下颌,調整了姿态更為大膽的盯着他看。
這目光終于惹得少年失措,一拂衣袖将擺的整齊的樹葉掃落至地面。
千裔清心知見好就收的道理,歪着頭問道:“殿下今日又進宮了?”
“嗯。”他語氣一頓,想起今日在宮中之事,眉梢染上一絲倦色,“昨日父皇許我考慮後再做答複。”
“那殿下考慮清楚了?”
千裔清不免緊張,語氣裡也帶了些急切的味道。
容懷瑕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看透她面上的神情是什麼含義,然而他讀了一遍,像是沒有讀懂。
他淡淡道:“我拒絕了。”
在他提起這件事時,千裔清便已經猜到是這般結果,隻不過聽他親口說出答案,她還是松了口氣,難得安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