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她小臂的手指關節攥的發白,他眼中神色似是一忍再忍,終是按下了更甚的怒意。
大約是見她并未有性命之危,容懷瑕垂下眼睑,再偏頭看向他這位皇兄之時竟是前所未有的冷色。
人人皆知九皇子尊敬兄長,這麼冰冷的眼神饒是身邊跟着的侍衛瞧見都覺得陌生,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七皇兄,你這是做什麼?”容懷瑕仍喚他一聲七皇兄,面上卻再無禮讓之色,反倒更像質問。
佑王不得不承認,頭一次瞧見這位皇弟預備發脾氣,他有點措手不及。但從來不叫喚的狗哪怕再怒,不過也就是多吠兩聲而已,想到這裡,佑王又自覺寬心了。
他一臉不屑道:“九弟莫怪,為兄本來是要教訓祝音這丫頭,不過這位千千姑娘實在是不知死活,硬要擋在她面前,為兄也實屬無奈啊!”
容懷瑕緩緩松開千裔清,而後背過雙手挺直腰背面向佑王,竟是生出了幾分王侯厲色。
他沉聲說道:“是麼,這麼說皇兄方才那支箭矢是射偏了才指向她的?”
“唔——”佑王摸了摸下巴,抱着雙臂笑道,“也可以這麼說。”
容懷瑕一挑唇角,餘光跳至身邊的祝音,冷然道:“祝小姐可聽清楚了?”
祝音老老實實點頭,不明白他是什麼用意。“聽清楚了。”
“既然聽清楚了,記得如實向二哥和祝丞相說明,也省得旁人以為是我容懷瑕的人牽連了祝小姐。”
正說着,陣陣馬蹄聲越來越近,祝音回頭一看,卻見太子等人皆是歸來,她這下明白了,心中也安定下來。
“九皇子放心,祝音有分寸!”
“千千身上有傷,我便帶她先回去了。”
說完,容懷瑕攬着她肩頭,又怕觸到她大臂上的傷口,隻得虛虛的勾着,緩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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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方方的馬車之内,車夫特意将車駕的又穩又緩。遐方則由府上的小厮牽着并行。
她臂上隻是簡單的纏了幾圈,不過血勢已經止住,隻剩下嘴唇有些發白。
容懷瑕臉色并不好看,隔着千裔清坐了好遠,卻又總時不時的打量她一眼,看起來有點兒滑稽。
千裔清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離我這麼遠做什麼?”
容懷瑕淡淡看她一眼,别過臉像是在鬧脾氣:“你沒事招惹佑王做什麼?”
“我可沒招惹他!殿下剛才沒聽見嗎?我這是為了救祝小姐。”千裔清無奈道。
她不提還好,這下突然把容懷瑕心中好長時間的疑慮勾了出來。
“你與祝小姐何時這麼要好了?”
千裔清從容道:“我與祝小姐的确一見如故,不過我幫她并非交情多深,而是為了報答璟王。若非璟王,恐怕我也沒機會跟着殿下。”
“你這算是舍生取義?”
她故意裝作聽不出反話,彎了彎笑眼:“謝殿下誇獎。”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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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換好新藥,绛雪将沾了血的紗布丢幹淨,又給房裡的窗子全都關緊,确認鑽不進什麼風了。
绛珠抱着新換的花瓶擺在房内,血腥味散盡,取而代之的是天然好聞的花香。
她回身打算把藥碗收拾出去,卻看見千裔清一隻手捧着話本倚在榻上,碗中的藥卻是一口沒動。
“姑娘......這藥都涼了......”
千裔清一擡眼,随意看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在手中的話本上:“嗯,先放那吧。”
“奴婢知道您嫌苦,可不喝藥怎麼好呢?”
“不是上過藥了嗎?”
昨夜喝過一碗已是她最大的誠意,她就奇了怪了,分明是外傷,一天兩次的換藥不夠,還喝這些苦兮兮的渣子做什麼!
绛珠為難道:“璟王殿下特意請來禦醫給您醫治,您要是不喝豈不是駁了璟王的面子?”
“我幫了他的心上人,這是給他面子才對!不喝不喝,拿走吧。”她随手又翻過一頁,看得津津有味。
绛雪和绛珠對視一眼,隻好退讓一步:“那奴婢再去給您溫一下。”
房門“吱呀”關上,千裔清捏了捏發酸的脖頸,支着的一條手臂移了幾分位置,換個姿勢繼續看她的話本。
方幾上的燭火忽閃了幾下,快要燃盡了,怪不得她總覺得看起來有些費眼。
沒過一會兒,房門又發出聲響,似是被人從外頭又推開了。
準是绛雪把藥溫好又送過來了,她揉着眼随口道:“你來的正好,這燈有些暗了,去替我換一盞來。”
“既然暗就别看了,當心看壞眼睛。”
聽到這聲音,千裔清一個激靈,脖子上的汗毛都跟着立起。
她一擡頭,果然見容懷瑕冷着臉站在面前。
“殿下還沒睡啊。”
容懷瑕沒答,在一側坐下,随手抽走她手肘下的話本:“為什麼不喝藥?”
“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