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覺得府中好像有什麼變了。
譬如千裔清突然不再想着法子避開苦藥渣子,隻要容懷瑕喂,她就乖乖的喝。
譬如容懷瑕不再故意作出疏離的模樣暗暗關心她的起居,而是大大方方的帶着她出門閑逛,也會很自然的牽着她的手扶她下車。
再譬如千裔清雖然仍舊喚他“殿下”,說話卻是越發大膽放肆,少了許多不自然的禮節,而容懷瑕早已不再叫她的名字亦或“千姑娘”,而是常看着她笑,輕輕柔柔的喚她“千千”。
如果說府中有什麼變了,她覺得應該是這兩個人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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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距離從畫山圍場回來已有六日,她手臂上的傷口早已結痂,變得發癢起來。
湯藥也是不必再喝了,璟王和祝音帶着禦醫又來瞧了一趟,還送上一些祛疤凝膚的藥。
除此之外,璟王還帶來一個好消息。
永光帝在為太子選定成婚日子的同時,還為璟王和祝音賜了婚。
千裔清驚喜之餘更多的是訝異:“皇上怎麼會同意你們的婚事?”
祝音翹着腿笑,臉上全無小女兒的羞澀:“是齊光哥哥替我們做了說客。”
太子幫了他們?為什麼?
千裔清想起那天在馬車上璟王說過的話,能讓永光帝改主意,果然還是需要太子開口。但她不信太子會這麼輕易幫他們,璟王......一定是答應了他的什麼條件。
笑了一會兒,祝音突然臉色一凝,蓦的歎了一聲。
她看着千裔清面帶猶豫:“其實......千千姐姐,其實我想問你,既然我和九皇子的婚事已經作廢了,你有什麼打算?是要繼續留在這兒,還是......還是......”
祝音咬着唇,實在是無法說出離開的話。
她自然看得出容懷瑕喜歡千裔清,也知道璟王和他這位弟弟感情不錯,但她不确定千裔清對心意。
若是千裔清執意要走,九皇子怎麼辦?
對千裔清來說其實并沒有什麼差别,她遇不遇到容懷瑕,無非就是那樣活着或這樣活着。
隻是活着罷了。
因此她倒也沒有非要留下或非要離開的想法。
對千裔清來說,在霜序居了此殘生恐怕是最好的結局。換做還身在相府的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至于是否對容懷瑕有情——不重要。
千裔清沉吟,緩緩道出了她所擔心的另一件事:“其實前段時間,我在街上遇了你祝綸。”
“遇到律章哥哥?”祝音不解,“大家同在恕城,遇見不是很正常的嗎?”
“遇到他的确正常,但你那位大哥派人窺視霜序居,探尋我的下落,這就不正常了吧?”
聽到這話,祝音也不由得面色一緊。
她這位兄長什麼德性沒人比她更清楚,若是千裔清跟了任意一位王爺恐怕都不會有什麼,偏偏是容懷瑕,這個衆人眼中隻是挂了虛名并無實權的皇子。誰會真的把他放在眼裡呢?
“要不......我再求玉衡哥哥想辦法?”
千裔清不禁失笑:“想什麼辦法?他護得了我一時,又護不了我一世,你想的太簡單了!”
正說着,門外傳來叩門聲。是璟王身邊的侍衛燕歌前來傳話。
“祝音小姐,璟王殿下說時候不早了,該送您回府了!”
祝音有點兒惋惜:“那千千姐姐,我下次再來看你,你說的事 ,我會再讓玉衡哥哥想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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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王府的車馬遠去。
想起方才璟王看祝音的眼神,千裔清打心底裡為她高興。
隻是眼前陡然浮現那日祝綸的嘴臉,剛剛揚起的嘴角很快耷拉下來,看起來有些喪氣的轉身進院。
容懷瑕看着她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煩悶的:“怎麼了?”
千裔清興緻缺缺:“沒什麼。”
容懷瑕以為她是羨慕:“二哥的婚事祝小姐同你說了吧。”
“嗯,說了。”千裔清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事,轉頭問他,“怎麼,你後悔了?”
容懷瑕哭笑不得:“我後悔什麼?”
她揚起唇故意逗他,食指在他下巴上輕輕勾着:“後悔......沒答應皇上的賜婚啊!”
青澀的少年經不起挑逗,也聽不得這種誣蔑他心意的玩笑話,一臉正色地鉗制住她不安分的纖指。
“我從來沒打算娶她。”
“知道知道,殿下說過不打算娶親的嘛!”千裔清掙脫不得,隻好仰頭盯着他,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讓她仰着脖子時略感費力。
專注的神情轉眼又變得陰霾,抿了抿唇角,他沒說話。
千裔清隻覺得鉗制她手的力度又大了幾分。
她歪着頭問:“難不成殿下改主意了,打算娶我?”
這下倒好,陰霾的表情又轉了晴,不過還帶了點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