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着她的黑影緩緩離開,周遭的壓力終于漸漸消散,千裔清暗自舒了一口氣,一回身,容潛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仿佛方才與她動作親昵的人是旁人一樣。
“你好像瘦了許多。”他早就發覺她比以前清瘦了,原以為女子輕減本是正常,随着幾次确認,他發現她的清瘦好像并不正常。
以前千裔清雖然也很纖細,但是環着他的時候,身上是軟的。
如今,他隻需稍一用力,就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上的骨頭,像無數的刀子一樣硌着他的心髒。
好疼。
他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然而千裔清隻是淺淺一笑,神态自若道:“古有楚王好細腰,漢有飛燕食番花,自古以來女子都以瘦為美,殿下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容潛目不别視,深潭一樣的雙眼閃過一絲複雜:“今日與我一同用膳。”
千裔清訝然,剛一張口,隻見容潛眯着眼危險道:“你想拒絕?”
她思慮片刻,推诿着:“殿下今日的藥還沒來得及煎。”
“這種事不需要你親手去做。”容潛打斷她,目光沉沉,“你要是敢拒絕,我就——”
“就怎麼樣?”問出口的瞬間她又險些閃了舌頭。
她不該問的,依容潛的性子必定說不出什麼好話,可他上揚的尾調還是勾起了她的興趣,讓她忍不住好奇。
她驚訝的發現,他現在真的很擅長拿捏自己。
容潛微微勾起唇角,一手覆上她的手背,完完全全把她攥起的拳頭握在掌心。
“我就去告訴皇兄——神醫說她不想活了。”
“你!”
千裔清咬牙,他又在威脅她!
偏偏這招對她十分管用。
結果再明顯不過了,容潛眉梢帶了一絲得逞的愉悅,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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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梢頭,細枝上的葉子沙沙的落,原是兩隻珠頸斑鸠立了上去,“咕咕——咕咕——”的交錯着吵鬧。
屋檐之下,内膳廳裡,桌上的菜式又多又精巧,足有二十餘道。眼前不乏許多酸甜爽辣的口味,一看就知道是為千裔清準備的。
這些菜式都是她素日愛吃的,也難得容潛記得清清楚楚。隻是在山上的日子,每天的吃食并不能算得上美味,隻是裹腹而已。時間久了,她也就習慣了,因此也不在食物上有什麼挑剔。
千裔清頓了頓,夾了塊闆栗燒雞放進碗裡。
“好吃嗎?”容潛問道,同時盛了一碗赤棗烏雞湯放在她跟前。
千裔清點點頭,卻見容潛隻是撐着手臂看她,自己卻沒動筷子。
她咽下口中的雞塊,疑惑道:“你怎麼不吃?”
“不急。”
容潛看着她,似乎是笑了一下,很輕,卻是相逢以來她見過的最為柔和的笑,恍惚間與從前那個和煦的少年身影交疊。
這種特别的感觸讓千裔清有片刻的失神,她忙端起面前的湯碗,翠綠的碧色小碗,湯匙和碗碟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這湯好香,連這赤棗都是精選的,又大顆,又香甜。
一邊喝着,透過碗沿縫隙,餘光見到偌大的廳堂中,原本站在一旁待命的下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盡數退下。
也就是說,現在這房裡隻有她們兩個了?
“咳咳——”
千裔清心中一緊,不小心被碗中香羹嗆了一下。
“慢點喝。”容潛拿起錦帕蘸去她嘴角的湯漬,動作輕柔細緻的令她頭皮發緊。
千裔清别過眼,搶了他手中的錦帕在臉上随意蹭了幾下:“我自己來。”
他該不會要等自己吃完再動筷子吧?
這想法在腦海中剛一閃過,千裔清就覺得自己胃口好像更不好了。
草草填了幾口飯,正欲放下筷子,碗碟上突然伸進一雙筷子,夾着塊糖醋鯉魚放進她碗裡。
回應她疑惑目光的是一雙含着寵溺笑意的眼睛,在殿中的明黃燈火下熠熠發光。
容潛對着他送上的鯉魚揚了揚下巴:“剔了刺的。”
好意都送到嘴邊了,她總不好再駁人家的面子。
千裔清沒說話,默默把碗裡的吃了。
再一次打算放下筷子,碗中赫然又多了塊糟香鹌鹑。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很快她安慰自己:行,也不差這一口。
于是吃完。
還沒咽下去,眼前又添了塊椒香的梅菜扣肉。
?
怎麼還續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