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方才她是因為覺得惶然而沒胃口,那麼現在她就是真的被喂飽了。
千裔清放下筷子,委婉道:“殿下不必顧着我,菜要涼了。”
容潛詫異她的胃口竟然小到這般田地,當真她在減重,頗有些不滿:“再吃一些,否則傳出去還以為我崇安王府虐待你。”
把她困在這裡難道還不算虐待?
“殿下還會在意這些虛言?”千裔清忍不住挑眉看他,若他真的在乎這些傳言,何至于滿城皆對他又敬又怕。
容潛不想聽她故意扯開話題,此時此刻他想的是如何讓千裔清多吃點東西。于是他又問道:“你吃不吃?”
“不吃。”一聲幹脆的回答,千裔清甚至把碗推遠了一些,用行動表示她的堅持。
從未有人敢忤逆現下的崇安王,再加上他如今的脾氣的确是不好,聽到這話,他險些就要發作。
握在筷子上的手指剛一攥緊,容潛原本緊繃的臉突然舒展了眉頭,他看着千裔清,面色緩和了一些:“你是想讓我哄你?”
這下輪到千裔清擰眉不解。
他......是不是又會錯意了?
千裔清拿出自己能做出的最為誠懇的表情,一字一句向他解釋:“殿下誤會了,我如今脾胃不大好,吃不了許多。”
“你太瘦了。”容潛搖頭,在她眉眼分明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而後笑道,“抱着不舒服。”
千裔清低眉順眼地離他遠些,距離那隻捏她臉頰的手保持一段安全距離:“敢問殿下,我現在是連吃飯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容潛覺得她這話好笑,歪着頭道:“入了我崇安王府,你還想要自由?”
千裔清冷眼瞧他:“我記得殿下帶我回霜序居時曾允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日後若有自己的打算和您知會一聲即可,怎麼殿下是記性不大好?”
千裔清其實是有些傷感和感慨的。從前的容潛在眼中像個透明的,從外到内她都看得清楚,可以輕易猜透他的心思,也因為拿捏住了他的善良,她才兵行險招。
現在的容潛卻總是輕易扼住她的命門,幾句話就可以把她死死拿捏住,他能幾句話間看穿她下一步的想法,而她卻看不懂他了。
容潛的臉上好像裹了許多層厚厚的面具,分不清哪層是真,哪層是假,他隻讓旁人看到他想讓人看到的。這樣子很像璟王。
不,他比璟王更難應付。
容潛并不生氣,反而對她清楚記得自己的話感到意外和驚喜。
他面色如常:“我記性很好,不過......容懷瑕對你的許諾,關我容潛什麼事?”
“好了。”容潛不再逗她,心中的一絲雀躍讓方才被拒絕的愠怒一掃而空,轉而是他誠懇坦然的目光牢牢鎖着她,柔聲細語,“再吃一點,我喂你?”
勺子已經遞到嘴邊,不過是一小塊沾着紅椒的扣肉而已。
總不至于為了這麼一筷子肉得罪他。
想通了這一點,千裔清不再争辯,垂下眼睫張口。
八分瘦的梅菜扣肉帶着絲絲辣意,不肥更不膩,很好入口。剛嚼了兩下便順着舌根吞咽下去,千裔清擡眼,乖巧含水的眼睛看着他,示意他自己已經聽話吃下了。
容潛很滿意,笑意溢出了唇邊、眼角、眉梢處,饒是他再刻意掩飾都無法藏匿幹淨。
千裔清問道:“可以了?”是不是能放她走了?
顯然不行。
容潛勾着唇又舀了一勺蟹黃豆腐送到她嘴邊:“再吃一點。”
沒完沒了了是吧!
容潛看出她生氣了,耐着性子補充:“最後一口。”
吃完這一口總還有下一口,他現在是個不講信用的人!
“不吃!”千裔清無論如何不肯吃了,瞪着他的眼染着怒氣。
捏着勺子的手沒動,那勺黃白分明的蟹黃豆腐扔在她的嘴邊候着。
容潛想了想,和她打起了商量:“你把它吃了,我就答應讓你再見一次祝音,好不好?”
“真的?”千裔清眸光一亮,一臉驚喜。
但她很快又沮喪起來,她覺得這是容潛的權宜之策,不過是為了哄騙她聽話滿足他的自尊心罷了。
“你若不信我,我可以給你立字據。”他語氣誠懇,看着她的目光沒有半分心虛。
一勺豆腐而已,至少有可能換來一次見面的機會,她有什麼吃虧的。
千裔清為自己的不争氣和自我安慰感到丢臉,她皺着鼻子哼了一聲,算是表達她的不滿:“不用了,我信殿下。”
張嘴吃下那滿滿一勺的豆腐,鮮嫩的豆腐也是很好消化的,不至于讓她難受。今晚相較于從前,她的确算是吃了不少。
這也正是容潛的目的。
他放下勺子,又對她說道:“别走,陪我吃。”
千裔清知道皇宮貴族用飯向來是有人服侍的,眼下房中再沒别的下人,她雖然沒做過,卻也不敢不問一句。